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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牧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二刻拍案惊奇 作者:凌濛初 | 书号:10232 时间:2017/3/27 字数:165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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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楼市探人踪 红花场假鬼闹 昔宋时三衢守宋彦瞻以书答状元留梦炎,其略云: 尝闻前辈之言:吾乡昔有第奉常而归,旗者、鼓者、馈者、近者,往来而观看,阗路骈陌如堵墙。既而闺门贺焉,宗族贺焉,姻者、友者、客者 ![]() 此一段话,载在《齐东野语》中。皆因世上官宦,起初未经发际变泰,⾝居贫账时节,亲戚、朋友、宗族、乡邻,那一个不望他得了一⽇,大家增光?及至后边风云际会,超出泥涂,终⽇在仕宦途中,冠裳里面驰逐富贵,奔趋利名,将自家困穷光景尽多抹过,把当时贫 ![]() ![]() ![]() 看官每不信,小子而今单表一个作恶的官宦,做着没天理的勾当,后来遇着清正严明的宪司做对头,方得明正其罪。说来与世上人劝戒一番。有诗为证: 恶人心 ![]() 用尽凶谋如翅虎,岂知有⽇贯为盈! 这段话文,乃是四川新都县有一乡宦,姓杨,是本朝甲科。后来没收煞,不好说得他名讳。其人家富心贪,凶暴忍残。居家为一乡之害,自不必说。曾在云南做兵备佥事,其时属下有个学霸廪生,姓张名寅,⽗亲是个巨万财主,有 ![]() ![]() ![]() ![]() ![]() ![]() ![]() 张廪生见杨巡道准了状,也老大吃惊。你道为何吃惊?盖因这巡道又贪又酷,又不让休面,恼着他 ![]() ![]() 看官,你道人心不平。假加张廪生是个克己之人,不要说平分家事,就是把这一宗五百两东西让与小兄弟了,也是与了自家骨⾁,那小兄弟自然是⺟子感 ![]() 私心只 ![]() 何不家庭略相让,自然忿怒变 ![]() 张廪生如此算计,若是后来依心象意,真是天没眼睛了。岂知世事浮云,侯易不定?杨巡道受了财物,准了诉状下去,问官未及审详。时值万寿圣节将近,两司里头例该一人赍表进京朝贺,恰好轮着该是杨巡道去,没得推故,杨巡道只得收拾起⾝。张廪生着急,又寻那过龙的去讨口气。杨巡道回说:“此行不出一年可回。府县且未要申文,待我回任,定行了落。“张廪生只得使用衙门,停阁了词状,呆呆守这杨佥宪回道。争奈天下从人愿,杨佥宪贺表进京,拜过万寿,赴部考察。他贪声大著,已注了“不谨”项头,冠带闲住。杨佥宪闷闷出了京城,一而打发人到任所接了家眷,自回藉去了。家眷动⾝时,张廪生又寻了过龙的去要倒出这一宗东西。衙里回言道:“此是老爷自做的事。若是该辽,须到我家里来自与老爷那讨,我们不知就里。”张廪生没计奈何,只得住手,眼见得这一项银子抛在东洋大海里了。 这是张廪生心劳术拙,也不为青,若只便是这样没讨处罢了,也还算做便宜。张廪生是个贪私的人,怎舍得五百两东西平⽩丢去了?自思:“⾝有执照,不⼲得事,理该还我。他如今是个乡宦,须管我不着,我到他家里讨去。说我不过,好歹还我些:就不还得银子,还我那两件金东西也好。况且四川是进京必由之路,由成都省下到新都只有五十里之远,往返甚易。我今年正贡,须赴京廷试,待过成都时,恰好到彼讨此一项做路上盘 ![]() ![]() 此时家中官事未决,恰值宗师考贡。张廪生已自贡出了学门,一时兴匆匆地回家受贺,饮酒作乐了几时。一面打点长行,把争家官事且放在一边了。带了四个家人,免不得是张龙、张虎、张兴、张富,早晚上道,⽔宿风飧,早到了成都地方。在饭店里宿了一晚,张贡生想道:“我在此间还要迂道往新都那讨前件,长行行李留在饭店里不便。我路上几⽇心绪郁闷,何不往此间 ![]() 老生何意⼊青楼,岂是风情未肯休? 只为业冤当显露,埋 ![]() 却说张贡生走到青楼市上,走来走去,但见: ![]() ![]() ![]() 张贡生见了这些油头粉面行径,虽然眼花撩 ![]() ![]() ![]() ![]() ![]() ![]() 兴哥出来接见,果然老成丰韵,是个作家体段,张贡生一见心 ![]() 次⽇,叫家人把店中行李尽情搬了来,顿放在兴哥家里了。一连住了几⽇,破费了好几两银子,贪慕着兴哥才⾊,甚觉恋恋不舍。想道:“我⾝畔盘费有限,不能如意,何不暂往新都讨取此项到手?便多用些在他⾝上也好。”出来与这四个家人商议,装束了鞍马往新都去。他心里道指⽇可以回来的,对兴哥道:“我有一宗银子在新都,此去只有半⽇路程。我去讨了来,再到你这里顽耍几时。”兴哥道:“何不你留住在此,只教管家们去那讨了来?”张贡生道:“此项东西必要亲⾝往那的,叫人去,他那边不肯发。”兴哥道:“有多少东西?”张贡生道:“有五百多两。”兴哥道:“这关系重大,不好阻碍你。只是你去了,万一下到我这里来了,教我家枉自盼望。”张贡生道:“我一应行囊都不带去,留在你家,只带了随⾝铺盖并几件礼物去,好歹一两⽇随即回来了。看你家造化,若多讨得到手,是必多送你些。”兴哥笑道:“只要你早去早来,那在乎此?”两下珍重而别。 看官,你道此时若有一个见机的人对那张贡生道:“这项银子,是你自己欺心不是处,黑暗里葬送了,还怨怅兀谁?那员官每手里东西,有进无出,老虎喉中讨脆骨,大象口里拔生牙,都不是好惹的,不要思想到手了。况且取得来送与行院人家,又是个填不満底雪井,何苦枉用心机,走这道路?不如认个悔气,歇了帐罢!”若是张贡生闻得此言转了念头,还是老大的造化。可惜当时没人说破,就有人说,料没⼊听。只因此一去,有分 ![]() 且说杨佥宪自从考察断 ![]() ![]() ![]() ![]() ![]() ![]() ![]() 佥宪正在时刻挂心,算计必克。忽然门上传进一个手本来,乃是“旧治下云南贡生张寅禀见”心中吃了一惊道:“我前番曾受他五百两贿赂,不曾替他完得事,就坏官回家了。我心里也道此一宗银两必有后虑,不想他果然直寻到此。这事元不曾做得,说他不过,理该还他,终不成咽了下去又吐出来?若不还他时,他须是个贡生,酸子智量必不⼲休。倘然当官告理,且不顾他声名不妙,谁奈烦与他调 ![]() ![]() 张贡生整肃⾐冠,照着旧上司休统行十大礼,送了些土物为侯敬。佥宪收了,设坐告茶。佥宪道:“老夫承乏贵乡,罪过多端。后来罢职家居,不得重到贵地。今见了贵乡朋友,还觉无颜。”张贡生道:“公祖大人直道不容,以致忤时,敝乡士民迄今廑想明德。”佥宪道:“惶恐,惶恐!”又拱手道:“恭喜贤契岁荐了!”张贡生道:“挨次幸及,殊为叨冒。”佥宪道:“今将何往,得停⽟趾?”张贡生道:“赴京廷试,假途贵省,将来一觑台光。”佥宪道:“此去成都五十里之遥,特烦枉驾,⾜见不忘老朽。”张贡生见他说话不招揽,只得自说出来道:“前⽇贡生家下有些琐事,曾处一付礼物面奉公祖大人处收贮,以求周全。后来未经结局,公祖已行,此后就回贵乡。今本不敢造次,只因贡生赴京缺费,意 ![]() ![]() ![]() ![]() 佥宪独自算了一回。他起初打口赖之时,只说张贡生会意,是必凑他的趣,他却重重送他个回敬做盘 ![]() ![]() 元来这杨佥宪有所红花场庄子,満地种着红花,广衍有一千余亩,每年卖那红花有八九百两出息。这庄上造着许多房子,专一歇着客人,兼亦蔵着強盗。当时只说送张贡生主仆到那里歇宿,到得庄上,五个人多是醉的,看着被卧,倒头便睡,鼾声如雷,也不管天南地北了。那空阔之处一声锣晌,几个飞狠的庄客走将拢来,多是有手段的強盗头,一刀一个。遮莫有三头六臂的,也只多费得半刻工夫;何况这一个酸子与几个呆奴,每人只生得一颗头,消得几时,早已罄净。当时就在红花稀疏之处,掘个坎儿,做一堆儿埋下了。可怜张贡生痴心指望讨债,还要成都去见心上人,后知遇着狠主,弄得如此死于非命!正是: 不道这巡命,还贪顷刻花。 ⻩泉无 ![]() 过了一年有余,张贡生两个秀才儿子在家,自从⽗亲⼊京以后,并不曾见一纸家书,一个便信回来。问着个把京中归来的人,多道不曾会面,并不晓得。心中疑惑,商量道:“滇中处在天末,怎能勾京中信至?还往川中省下打听,彼处不时有在京北还往的。”于是两个凑些盘 ![]() ![]() ![]() 一⽇,那大些的有跳槽之意。两个雏儿晓得他是云南人,戏他道:“闻得你云南人,只要嫖老的,我每敢此不中你每的意?不多几⽇,只要跳槽。”两个秀才道:“怎见得我云南人只要嫖老的?”童小五便道:“前⽇见游伯伯说,去年有个云南朋友到这里来,要他寻表子,不要兴头的,只要老成的。后来引他到汤家兴哥那里去了。这兴哥是我们⺟亲辈中人,他且是与他过得火热,也费了好些银子,约他再来,还要使一主大钱,以后不知怎的了。这不是云南人要老的样子?”两个秀才道:“那云南人姓个甚么?怎生模样?”童小五,顾阿都大家拍手笑道:“又来赸了!好在我每肝上的事,管他姓张姓李!那曾见他模样来?只是游伯伯如此说,故把来取笑。”两个秀才道:“游伯伯是甚么人?在那里?这却是你每晓得的。”童小五、顾阿都又拍手道:“游伯伯也不认得,还要嫖!”两个秀才必竟要问个来历,童小五道:“游伯伯千头万脑的人,撞来就见,要寻他却一世也难。你要问你们贵乡里,竟到汤兴哥家问不是?”两个秀才道:“说得有理!”留小的秀才窝伴着两个雏儿,大的秀才独自个问到汤家来。 那个汤兴哥自从张贡生一去,只说五十里的远近,早晚便到,不想去了一年有多,绝无消息。留下⾐囊行李,也不见有人来取。门户人家不把来放在心上,已此放下肚肠了。那⽇无客,在家闭门昼寝,忽然得一梦,梦见张贡生到来,说道取银回来,至要叙寒温,却被扣门声急,一时惊醒。醒来想道:”又不曾念着他,如何会有此梦?敢是有人递信息取⾐装,也未可知。”正在疑似间,听得又扣门晌。兴哥整整⾐裳,叫丫鬟在前,开门出来。丫鬟叫一声道:“客来了。”张大秀才才挪得脚进,兴哥抬眼看时,吃了一惊道:“分明象张贡生一般模样,如何后生了许多?”请在客座里坐了。问起地方姓名,却正是云南姓张,兴哥心下老大稀罕,未敢遽然说破。张大秀才先问道:“请问大姐,小生闻得这里去年有个云南朋友往来,可是甚么样人?姓甚名谁?”兴哥道:“有一位老成朋友姓张,说是个贡生,要往京廷试,在此经过的。盘桓了数⽇,前往新都取债去了。说半⽇路程,去了就来,不知为何一去不来了。”张大秀才道:“随行有几人?”兴哥道:“有四位管家。”张大秀才心里晓得是了,问道:“此去不来,敢是竟自长行了?”兴哥道:“那里是!⾐囊行李还留在我家里,转来取了才起⾝的。”张大秀才道:“这等,为何不来?难道不想进京还留在彼处?”兴哥道:“多分是取债不来,担阁在彼。就是如此,好歹也该有个信,或是叫位管家来。影响无踪,竟不知甚么缘故。”张大秀才道:“见说新都取什么债?”兴哥道:“只听得说有一宗五百两东西,不知是甚么债。”张大秀才跌脚道:“是了,是了。这等,我每须在新都寻去了。”兴哥道:“他是客官甚么瓜葛,要去寻他?”张大秀才道:“不敢欺大姐,就是小生的家⽗。”兴哥道:“失敬,失敬。怪道模样恁地厮象,这等,是一家人了。”笑欣欣的去叫小二整起饭来,留张大官人坐一坐。张大秀才回说道:“这到不消,小生还有个兄弟在那厢等侯,只是适间的话,可是确的么?”兴哥道:“后的不确?见有⾐囊行李在此,可认一认,看是不是?”随引张大秀才到里边房里,把留下物件与他看了。张大秀才认得是实,忙别了兴哥道:“这等,事不宜迟,星夜同兄弟往新都寻去。寻着了,再来相会。”兴哥假亲热的留了一会,顺⽔推船送出了门。 张丈秀才急急走到下处,对兄弟道:“问到问着了,果然去年在汤家嫖的正是。只是依他家说起来,竟自不曾往京哩!”小秀才道:“这等,在那里?”丈秀才道:“还在这里新都。我们须到那里问去。”小秀才道:“为何住在新都许久?”丈秀才道:“他家说是听得往新都取五百金的债,定是到杨疯子家去了。”小秀才道:“取得取不得,好歹走路,怎么还在那里?”丈秀才道:“行囊还在汤家,方才见过的。岂有不带了去径自跑路的理?毕竟是担阁在新都不来,不消说了。此去那里若不多远,我每收拾起来一同去走遭,访问下落则个。”两人计议停当,将出些银两,谢了两个 ![]() 一径到新都来,下在饭店里。店主人见是远来的,问道:“两位客员官处?”两个秀才道:“是云南,到此寻人的。”店主人道:“云南来是寻人的,不是倒赃的么?”两个秀才吃惊道:“怎说此话?”店主人道:“偶然这般说笑。”两个秀才坐定,问店主人道:“此间有个杨佥事,住在何处?”店主人伸伸⾆头:“这人不是好惹的。你远来的人,有甚要紧,没事问他怎么?”两个秀才道:“问声何妨?怎便这样怕他?”店主人道:“他轻则官司害你,重则強盗劫你。若是远来的人冲撞了他,好歹就结果了 ![]() 两人背地里痛哭了一场,思量要在彼发觉,恐怕反遭网罗。亦且乡宦势头,小可衙门奈何不得他。含酸忍苦,原还到成都来,见了汤兴哥,说了所闻详细,兴哥也赔了几点眼泪。兴哥道:“两位官人何不告了他讨命?”两个秀才道:“正要如此。”此时四川巡按察院石公正在省下,两个秀才问汤兴哥取了行囊,简出贡生赴京文书放在⾝边了,写了一状,抱牌进告。状上写道:告状生员张珍,张琼,为冤杀五命事:有⽗贡生张寅,前往新都恶宦杨某家取债,一去无踪。珍等亲投彼处寻访,探得当被恶宦谋财取命,并仆四人,同时杀死。道路惊传,人人可证。尸骨无踪。滔天大变,万古奇冤!亲剿告。告状生员张珍,系云南人。 石察院看罢状词,他一向原晓得新都杨佥事的恶迹著闻,休访已久,要为地方除害,只因是个甲科,又无人敢来告他,没有把柄,未好动手。今见了两生告词,虽然明知其事必实,却是词中没个实证实据, ![]() 这边石察院待两司作揖之⽇,独留宪长谢公叙话。袖出此状与他看着道:“天地间有如此人否?本院留之心中久矣!今⽇恰有人来告此事,贵司刑法衙门可为一访。”谢廉使道:”此人枭獍为心,豺狼成 ![]() ![]() 这谢廉使是极有才能的人,况兼按台瞩咐,敢不在心?他司中有两个承差,一个叫做史应,一个叫做魏能,乃是点头会意的人,谢廉使一向得用的。是⽇叫他两个进私衙来分付道:“我有件机密事要你每两个做去。”两个承差叩头道:“凭爷分付那厢使用,⽔火不辞!”廉使袖中取出状词来与他两个看,把手指着杨某名字道:“按院老爷要 ![]() ![]() ![]() 元来这史应,魏能多是有⾝家的人,在衙门里图出⾝的。受了这个差委,⽇夜在心。各自收拾了百来两银子,放在⾝边了,打扮做客人模样,一同到新都来。只说买红花,问了街上人,晓得红花之事,多是他三管家姓纪的掌管。此人生 ![]() ![]() ![]() ![]() ![]() 当夜纪老三送他在客房歇宿,正是红花场庄上房。次⽇起来,看了红花,讲倒了价钱,两人各取银子出来兑⾜了。两下各各相让有余,彼此情投意合。是⽇纪老三果然宰 ![]() ![]() ![]() ![]() 一⽇酒酣,史应便伸伸 ![]() ![]() ![]() ![]() 弥漫怨气结成堆,凛冽凄风团作阵。 若还不遇有心人,沉埋数载谁相问? 纪老三把手指道:“那一块一 ![]() 两人早已把埋尸的所在周围暗记认定了,仍到庄房里宿歇。次⽇对纪老三道:“昨夜果然安静些,想是这两杯酒吃得快活了。”大家笑了一回。是⽇别了纪老三要回,就问道:“二哥几时也到省下来走走,我们也好做个东道,尽个薄意,回敬一回敬。不然,我们只是叨扰,再无回答,也觉面⽪忒厚了。”纪老三道:“弟兄家何出此言!小弟没事不到省下,除非各底要买过年物事,是必要到你们那里走走,专意来拜大哥,三哥的宅上便是。”三人分手,各自散了。 史应,魏能此番踹知了实地,是长是短,来禀明了谢廉使。廉使道:“你们果是能⼲。既是这等了,外边不可走漏一毫风信。但等那姓纪的来到省城,即忙密报我知道,自有道理。”两人禀了出来,自在外边等侯纪老三来省。看看残年将尽,纪老三果然来买年货,特到史家,魏家拜望。两人住处差不多远,接着纪老三, ![]() 史应先到家里整治酒肴,正与纪老三接风。吃到兴头上,听得外边敲门晌。史应叫小厮开了门,只见两个公人跑将进来。对史、魏两人唱了喏,却不认得纪老三,问道:“这位可是杨管家么?”史、魏两人会了意,说道:“正是杨家纪大叔。”公人也拱一拱手说道:“敝司主要请管家相见。”纪老三吃一惊道:“有何事要见我,莫非错了?”公人造:“不错,见有小票在此。”便拿出朱笔的小票来看。史应、魏能假意吃惊道:“古怪!这是怎么起的?”公人道:“老爷要问杨乡宦家中事体,一向分付道:‘但有管家到省,即忙缉报。’方才见史官人市上买东西,说道请杨家的纪管家。不知那个多嘴的禀知了老爷,故此特着我每到来相请。”纪老三呆了一晌道:”没事唤我怎的?我须不曾犯事!”公人道:“谁知犯不犯,见了老爷便知端的。”史、魏两人道:“二哥自⾝没甚事,便去见见不妨。”纪老三道:“决然为我们家里的老头儿,再无别事。”史、魏两人道:“倘若问着家中事体,只是从直说了,料不吃亏的。既然两位牌头到此,且请便席略坐一坐,吃三杯了去何如?”公人道:“多谢厚情。只是老爷立等回话的公事,从容不得。”史,应不由他分说,拿起大觥,每人灌了几觥,吃了些案酒。公人又催起⾝,史应道:“我便赔着二哥到衙门里去去,魏三哥在家再收拾好了东西,烫热了酒,等见见官来尽兴。”纪老三道:“小弟衙门里不 ![]() 纪老三没处躲闪,只得跟了两个公人到按察司里来。传梆察知谢廉使,廉使不升堂,竟叫进私衙里来。廉使问道:“你是新都杨佥事的家人么?”纪老三道:“小的是。”廉使道:“你家主做的歹事,你可知道详细么?”纪老三道:“小的家主果然有一两件不守本分勾当。只是小的主仆之分,不敢明言。”廉使道:“你从直说了,我饶你打。若有一毫隐蔽,我就用夹 ![]() 谢廉使审得真情,即发宪牌一张,就差史应。魏能两人赍到新都县,着落知县⾝上,要佥事杨某正⾝,系连杀五命公事,如不擒获,即以知县代解,又发牌捕衙在红花场起尸。两人领命到得县里,已是除夜那一⽇了。新都知县接了来文,又见两承差口禀紧急,吓得两手无措。忖道:“今⽇是年晚,此老必定在家,须乘此时调兵围住,出其不意,方无走失。”即忙唤兵房佥牌出去,调取一卫兵来,有三百余人,知县自领了,把杨家围得铁桶也似。 其时杨佥事正在家饮团年酒,⽇⾊未晚,早把大门重重关闭了,自与群妾內宴,歌的歌,舞的舞。內中一妾唱一只《⻩莺儿》道: 秋雨酿舂寒,见繁花树树残。泥涂満眼登临倦,江流几湾,云山几盘。天涯极目空肠断。寄书难,无情征雁,飞不到滇南。 杨佥事见唱出“滇南”两字,一个撞心拳,变了脸⾊道:“要你们提起甚么滇南不滇南!”心下有些不快活起来。不想知县已在外边,看见大门关上,两个承差是认得他家路径的,从侧边梯墙而⼊。先把大门开了,请知县到正厅上坐下。叫人到里边传报道:“邑主在外有请!”杨佥事正因“滇南”二字触着隐衷,有些动心。忽听得知县来到正厅上,想道:“这时侯到此何⼲?必有跷蹊,莫非前事有人告发了?”心下惊惶,一时无计,道且躲过了他再处,急往厨下灶前去躲。知县见报了许久不出,恐防有失,忙⼊中堂,自求搜寻。家中 ![]() 知县就叫承差守定,不放宽展。佥事无奈,只得随了知县出门。知县登时佥了解批,连夜解赴会城。两个承差又指点捕官一面到庄上掘了尸首,一同赶来。那些在庄上的強盗,见主人被拿,风声不好,一哄的走了。 谢廉使特为这事岁朝升堂,知县已将佥事解进。佥事换了小服,跪在厅下,口里还強道:“不知犯官有何事故,钧牌拘提,如捕反寇。”廉使将按院所准状词,读与他听。佥事道:“有何凭据?”廉使道:“还你个凭据。”即将纪老三放将出来道:“这可是你家人么?他所供口词的确,还有何言?”佥事道:“这是家人怀挟私恨诬首的,怎么听得?”廉使道:”诬与不诬,少顷便见。”说话未完,只见新都巡捕、县丞已将红花场五个尸首,在衙门外着落地方收贮,进司禀知。廉使道:“你说无凭据,这五个尸首,如何在你地上?”廉使又问捕官:“相得尸首怎么的?”捕官道:“县丞当时相来,俱是生前被人杀死,⾝首各离的。”廉使道:“如何?可正与纪三所供不异,再推得么?”佥事俯首无辞,只得认了道:“一时酒醉触怒,做了这事。乞看缙绅体面,遮盖些则个。”廉使道:“缙绅中有此,不但⾐寇中禽兽,乃禽兽中豺狼也!石按台早知此事,密访已久,如何轻贷得?”即将杨佥事收下监侯,待行关取到原告再问。重赏了两个承差,纪三释放宁家去了。 关文行到云南,两个秀才知道杨佥事已在狱中,星夜赴成都来执命,晓得事在按察司,竟来投到。廉使叫押到尸场上认领⽗亲尸首,取出佥事对质一番,两子将佥事拳打脚踢。廉使喝住道:“既在官了,自有应得罪名,不必如此!”将佥事依一人杀死三命者律,今更多二命,拟凌迟处死,决不待时。下手诸盗以为从定罪,侯擒获发落。佥事系是职官,申院奏请定夺。不等得旨意转来,杨佥事是受用的人,在狱中受苦不过,又见张贡生率领四仆⽇⽇来打他,不多几时,毙于狱底。 佥事原不曾有子,家中竟无主持,诸妾各自散去。只有杨二房八岁的儿子杨清是他亲侄,应得承受,泼天家业多归于他。杨佥事枉自生前要算计并侄儿子的,岂知⾝后连自己的倒与他了!这便是天理不泯处。 那张贡生只为要欺心小兄弟的人家,弄得⾝子冤死他乡,幸得官府清正有风力,才报得仇。却是行关本处,又经题请,把这件行贿上司图占家产之事各处播扬开了。张宾此时同了⺟亲禀告县官道:“若是家事不该平分,哥子为何行贿?眼见得欺心,所以丧⾝。今两姓执命,既已明⽩,家事就好公断了。此系成都成案,奏疏分明,须不是撰造得出的。”县官理上说他不过,只得把张家一应产业两下平分。张宾得了一半,两个侄儿得了一半,两个侄儿也无可争论。 张贡生早知道到底如此,何苦将钱去买憔悴,⽩折了五百两银子,又送了五条 ![]() 钱财有分苦争多,反自将⾝⼊网罗。 看取两家归束处,心机用尽竟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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