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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牧小说网 > 短篇文学 > 海明威短篇小说集 作者:海明威 | 书号:39830 时间:2017/9/8 字数:20821 |
上一章 雪的罗扎马力乞 下一章 ( → ) | |
乞力马扎罗是一座海拔一万九千七百一十英尺的长年积雪的⾼山,据说它是洲非最⾼的一座山。西⾼峰叫马塞人①的“鄂阿奇—鄂阿伊”即上帝的庙殿。在西⾼峰的近旁,有一具已经风⼲冻僵的豹子的尸体。豹子到这样⾼寒的地方来寻找什么,没有人作过解释。 “奇怪的是它一点也不痛,”他说。“你知道,开始的时候它就是这样。” “真是这样吗?” “千真万确。可我感到非常抱歉,这股气味准叫你受不了啦。” “别这么说!请你别这么说。” “你瞧那些鸟儿,”他说。“到底是这儿的风景,还是我这股气味昅引了它们?” 男人躺在一张帆布 ![]() ![]() “从卡车抛锚那天起,它们就在那儿盘旋了,”他说。“今天是它们第一次落到地上来。我起先还很仔细地观察过它们飞翔的姿态,心想一旦我写一篇短篇小说的时候,也许会用得上它们。现在想想真可笑。” “我希望你别写这些,”她说。 “我只是说说罢了,”他说“我要是说着话儿,就会感到轻松得多。可是我不想让你心烦。” “你知道这不会让我心烦,”她说“我是因为没法出点儿力,才搞得这么焦灼的。我想在机飞来到以前,咱们不妨尽可能轻松一点儿。” “或者直等到机飞 ![]() “请你告诉我能做些什么吧。总有一些事是我能⼲的。” “你可以把我这条腿锯下来,这样就可以不让它蔓延开去了,不过,我怀疑这样恐怕也不成。也许你可以把我打死。你现在是个好 ![]() ![]() “请你别这么说。我能给你读点什么吗?” “读什么呢?” “咱们书包里不论哪本咱们没有读过的书都行。” “我可听不进啦,”他说“只有谈话最轻松了。咱们来吵嘴吧,吵吵嘴时间就过得快。” “我不吵嘴。我从来就不想吵嘴。咱们再不要吵嘴啦。不管咱们心里有多烦躁。说不定今天他们会乘另外一辆卡车回来的。也说不定机飞会来到的。” “我不想动了,”男人说“现在转移已经没有什么意思了,除非使你心里轻松一些。” “这是懦弱的表现。” “你就不能让一个男人尽可能死得轻松一点儿,非得把他痛骂一顿不可吗?你辱骂我有什么用处呢?” “你不会死的。” “别傻啦。我现在就快死了。不信你问问那些个杂种。”他朝那三只讨厌的大鸟蹲伏的地方望去,它们光秃秃的头缩在耸起的羽⽑里。第四只掠飞而下,它快步飞奔,接着,蹒跚地缓步向那几只走去。 “每个营地都有这些鸟儿。你从来没有注意罢了。要是你不自暴自弃,你就不会死。” “你这是从哪儿读到的?你这个大傻瓜。” “你不妨想想还有别人呢。” “看在上帝的份上,”他说“这可一向是我的行当哩。” 他静静地躺了一会儿,接着越过那片灼热而炫目的平原,眺望灌木丛的边缘。在⻩⾊的平原上,有几只野羊显得又小又⽩,在远处,他看见一群斑马,映衬着葱绿的灌木丛,显得⽩花花的。这是一个舒适宜人的营地,大树遮荫,背倚山岭,有清洌的⽔。附近有一个几乎已经⼲涸的⽔⽳,每当清晨时分,沙松 ![]() “你要不要我给你读点什么?”她问道。她坐在帆布 ![]() “不要,谢谢你。” “也许卡车会来的。” “我 ![]() “我可是在乎。” “你在乎的东西多着哩,我可不在乎。” “并不很多,哈里。” “喝点酒怎么样?” “喝酒对你是有害的。在布莱克出版的书里说,一滴酒都不能喝。你不应该喝酒啦。” “莫洛!”他唤道。 “是,先生。” “拿威士忌苏打来。” “是,先生。” “你不应该喝酒,”她说。“我说你自暴自弃,就是这个意思。书上说酒对你是有害的。我就知道酒对你是有害的。” “不,”他说。“酒对我有好处。” 现在一切就这样完了,他想。现在他再没有机会来了结这一切了。一切就这样在为喝一杯酒这种小事争吵中了结了。 自从他的右腿开始生坏疽以来,他就不觉得痛,随着疼痛的消失,恐惧也消失了,他现在感到的只是一种強烈的厌倦和愤怒:这居然就是结局。至于这个结局现在正在来临,他倒并不感到多大奇怪。多少年来它就一直萦绕着他;但是现在它本⾝并不说明任何意义。真奇怪,只要你厌倦够了,就能这样轻而易举地达到这个结局。 现在他再也不能把原来打算留到将来写作的题材写出来了,他本想等到自己有⾜够的了解以后才动笔,这样可以写得好一些。唔,他也不用在试着写这些东西的时候遭遇失败了。也许你永远不能把这些东西写出来,这就是你为什么一再延宕,迟迟没有动笔的缘故。得了,现在,他永远不会知道了。 “我但愿咱们庒 ![]() ![]() ![]() “你有的是该死的钱,”他说。 “这么说是不公平的,”她说。“那一向是你的,就跟是我的一样。我撇下了一切,不管上哪儿,只要你想去我就去,你想⼲什么我就⼲什么。可我真希望咱们庒 ![]() “你说过你喜 ![]() “我是说过的,那时你平安无事。可现在我恨这儿。我不明⽩⼲吗非得让你的腿出岔儿。咱们到底⼲了什么,要让咱们遇到这样的事?” “我想我⼲的事情就是,开头我把腿擦破了,忘了给抹上碘酒,随后又 ![]() ![]() ![]() 他望着她“除此以外还有什么呢?” “我不是指这个。” “要是咱们雇了一个⾼明的技工,而不是那个半瓶子醋的吉库尤人②司机,他也许就会检查机油,而决不会把卡车的轴承烧毁啦。” “我不是指这个。” “要是你没有离开你自己的人——你那些该死的威斯特伯里、萨拉托加和棕榈滩③的老相识——偏偏捡上了我——” “不,我是爱上了你。你这么说,是不公平的。我现在也爱你。我永远爱你。你爱我吗?” “不,”男人说。“我不这么想。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哈里,你在说些什么?你昏了头啦。” “没有,我已经没有头可以发昏了。” “你别喝酒啦,”她说。“亲爱的,我求求你别喝酒啦。只要咱们能办到的事,咱们就得尽力去⼲。” “你去⼲吧,”他说。“我可是已经累啦。” 现在,在他的脑海里,他看见的卡拉加奇④的一座火车站,他正背着背包站在那里,现在正是辛普伦—奥连特列车的前灯划破了黑暗,当时在撤退以后他正准备离开⾊雷斯⑤。这是他准备留待将来写的一段情景,还有下面一段情节:早晨吃早餐的时候,眺望着窗外保加利亚群山的积雪,南森的女秘书问那个老头儿,山上是不是雪,老头儿望着窗外说,不,那不是雪。这会儿还不到下雪的时候哩。于是那个女秘书把老头儿的话重复讲给其他几个姑娘听,不,你们看。那不是雪,她们都说,那不是雪,咱们都看错了。可是等他提出 ![]() 那年圣诞节在⾼厄塔耳山,雪也下了整整一个星期。 那年他们住在伐木人的屋子里,那口正方形的大瓷灶占了半间屋子,他们睡在装着山⽑榉树叶的垫子上,这时那个逃兵跑进屋来,两只脚在雪地里冻得鲜⾎直流。他说宪兵就在他后面紧紧追赶,于是他们给他穿上了羊⽑袜子,并且 ![]() 在希伦兹,圣诞节那天,雪是那么晶莹闪耀,你从酒吧间望出去,刺得你的眼睛发痛,你看见每个人都从教堂回到自己的家里去。他们肩上背着沉重的滑雪板,就是从那儿走上松林覆盖的陡峭的群山旁的那条给雪橇磨得光溜溜的、尿⻩⾊的河滨大路的,他们那次大滑雪,就是从那儿一直滑到“梅德纳尔之家”上面那道冰川的大斜坡的,那雪看来平滑得象糕饼上的糖霜,轻柔得象粉末似的,他记得那次阒无声息的滑行,速度之快,使你仿佛象一只飞鸟从天而降。 他们在“梅德纳尔之家”被大雪封了一个星期,在暴风雪期间,他们挨着灯光,在烟雾弥漫中玩牌,伦特先生输得越多,赌注也跟着越下越大。最后他输得精光,把什么东西都输光了,把滑雪学校的钱和那一季的全部收益都输光了,接着把他的资金也输光了。他能看到伦特先生那长长的鼻子,捡起了牌,接着翻开牌说“不看。” 那时候总是博赌。天不下雪,你博赌,雪下得太多,你又是博赌。他想起他这一生消磨在博赌里的时间。 可是关于这些,他连一行字都没有写;还有那个凛冽而晴朗的圣诞节,平原那边显出了群山,那天加德纳飞过防线去轰炸那列运送奥地利军官去休假的火车,当军官们四散奔跑的时候,他用机 ![]() ![]() 关于这件事,他也一行字都没有写。 他们杀死的那些奥地利人,就是不久前跟他一起滑雪的奥地利人,不,不是那些奥地利人。汉斯,那年一整年跟他一起滑雪的奥地利人,是一直住在“国王—猎人客店”里的,他们一起到那家锯木厂上面那个小山⾕去猎兔的时候,他们还谈起那次在帕苏比奥⑥的战斗和向波蒂卡和阿萨洛纳的进攻,这些他连一个字都没有写。 关于孟特科尔诺,西特科蒙姆,阿尔西陀⑦,他也一个字都没有写。 在福拉尔贝格⑧和阿尔贝格⑨他住过几个冬天?住过四个冬天,于是他记起那个卖狐狸的人,当时他们到了布卢登茨⑩,那回是去买礼物,他记起甘醇的樱桃酒特有的樱桃核味儿,记起在那结了冰的象粉一般的雪地上的快速滑行,你一面唱着“嗨!嗬!罗利说!”一面滑过最后一段坡道,笔直向那险峻的陡坡飞冲而下,接着转了三个弯滑到果园,从果园出来又越过那道沟渠,登上客店后面那条滑溜溜的大路。你敲松缚带,踢下滑雪板,把它们靠在客店外面的木墙上,灯光从窗里照 ![]() “在巴黎咱们住在哪儿?”他问女人,女人正坐在他⾝边一只帆布椅里,现在,在洲非。 “在克里昂。这你是知道的。” “为什么我知道是那儿?” “咱们始终住在那儿。” “不,并不是始终住在那儿。” “咱们在那儿住过,在圣⽇耳曼区的亨利四世大楼也住过。你说过你爱那个地方。” “爱是一堆粪,”哈里说。“而我就是一只爬在粪堆上咯咯叫的公 ![]() “要是你一定得离开人间的话,”她说“是不是你非得把你没法带走的都砍尽杀绝不可呢?我的意思是说,你是不是非得把什么东西都带走不可?你是不是一定要把你的马,你的 ![]() “对,”他说。“你那些该死的钱就是我的盔甲。就是我的马和我的盔甲。” “你别这么说。” “好吧。我不说了。我不想伤害你的感情。” “现在这么说,已经有点儿晚啦。” “那好吧,我就继续来伤害你。这样有趣多啦。我真正喜 ![]() “不,这可不是实话。你喜 ![]() ![]() “啊,看在上帝的份上,请你别那么夸耀啦,行吗?” 他望着她,看见她在哭了。 “你听我说,”他说。“你以为我这么说有趣吗?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说。我想,这是想用毁灭一切来让自己活着。 咱们刚开始谈话的时候,我还是好好的。我并没有意思要这样开场,可是现在我蠢得象个老傻瓜似的,对你狠心也真狠到了家。亲爱的,我说什么,你都不要在意。我爱你,真的。 你知道我爱你。我从来没有象爱你这样爱过任何别的女人。” 他不知不觉地说出了他平时用来谋生糊口的那套说惯了的谎话。 “你对我 ![]() “你这个坏娘们,”他说。“你这个有钱的坏娘们。这是诗。 现在我満⾝都是诗。腐烂和诗。腐烂的诗。” “别说了。哈里,为什么你现在一定要变得这样恶狠狠的?” “任何东西我都不愿留下来,”男人说。“我不愿意有什么东西在我⾝后留下来。” 现在已是傍晚,他睡 ![]() ![]() ![]() ![]() “太太打猎去了,”男仆说。“先生要什么吗?” “不要什么。” 她打猎去了,想搞一点兽⾁,她知道他喜 ![]() 这不是她的过错,他来到她⾝边的时候,他已经完了。一个女人怎么能知道你说的话,都不是真心实意呢?怎么能知道你说的话,不过是出于习惯,而且只是为了贪图舒服呢?自从他对自己说的话不再当真以后,他靠谎话跟女人相处,比他过去对她们说真心话更成功。 他撒谎并不都是因为他没有真话可说。他曾经享有过生命,他的生命已经完结,接着他又跟一些不同的人,而且有更多的钱,在从前那些最好的地方,以及另外一些新的地方重新活了下来。 你不让自己思想,这可真是了不起。你有这样一副好內脏,因此你没有那样垮下来,他们大部分都垮下来了,而你却没有垮掉,你抱定一种态度,既然现在你再也不能⼲了,你就毫不关心你经常⼲的工作了。可是,在你心里,你说你要写这些人,写这些非常有钱的人;你说你实在并不属于他们这一类,而只是他们那个国度里的一个间谍;你说你会离开这个国度,并且写这个国度,而且是第一次由一个 ![]() 她曾经喜 ![]() ![]() ![]() 她的 ![]() ![]() ![]() 每当他爱上另一个女人的时候,为什么这另一个女人总是要比前一个女人更有钱?可是当他不再真心恋爱的时候,当他只是撒谎的时候,就象现在对这个女人那样,她比所有他爱过的女人更有钱,她有的是钱,她有过丈夫,孩子,她找过情人,但是她不満意那些情人,她倾心地爱他,把他当作一位作家,当作一个男子汉,当作一个伴侣,当作一份引为骄傲的财产来爱他——说来也怪,当他 ![]() 咱们⼲什么,都是注定了的,他想。不管你是⼲什么过活的,这就是你的才能所在。他的一生都是出卖生命力,不管是以这种形式或者那种形式。而当你并不十分钟情的时候,你越是看重金钱。他发现了这一点,但是他决不会写这些了,现在也不会写了。不,他不会写了,尽管这是很值得一写的东西。 现在她走近来了,穿过那片空地向营地走过来了。她穿着马 ![]() ![]() ![]() ![]() ![]() ![]() ![]() ![]() 这是她在有情人以前的情况。在有了那些情人以后,她就不再喝那么多的酒了,因为她不必喝醉了酒去觉睡了。但是情人使她感到厌烦。她嫁过一个丈夫,他从没有使她厌烦,而这些人却使她感到厌烦透了。 接着,她的一个孩子在一次机飞失事中死去了,事件过去以后,她不再需要情人了,酒也不再是⿇醉剂了,她必须建立另一种生活。突然间,孤⾝独处吓得她心惊胆战。但是她要跟一个她所尊敬的人在一起生活。 事情发生得很简单。她喜 ![]() 他出售他旧生活的残余,是为了换取全安,也是为了换取安逸,除此以外,还为了什么呢?他不知道。他要什么,她就会给他买什么。这他是知道的。她也是一个非常温柔的女人。他跟任何人一样,愿意立刻和她同 ![]() ![]() 现在她到这儿来了。 他在帆布 ![]() “我打了一只野羊,”她告诉他。“它能给你做一碗好汤喝,我还让他们捣一些土⾖泥拌 ![]() “好多啦。” “这该有多好?你知道,我就想过你也许会好起来的。我离开的时候,你睡 ![]() “我睡了一个好觉。你跑得远吗?” “我没有跑远,就在山后面。我一 ![]() “你打得 ![]() “我爱打 ![]() ![]() “我也爱这个地方。” “亲爱的,你不知道看到你觉得好多了,那有多么了不起。 刚才你难受得那样,我简直受不了。你再不要那样跟我说话了,好吗?你答应我吗?” “不会了,”他说。“我记不起我说了些什么了。” “你不一定要把我给毁掉,是吗?我不过是个中年妇女,可是我爱你,你要⼲什么,我都愿意⼲。我已经给毁了两三次啦。你不会再把我给毁掉吧,是吗?” “我倒是想在 ![]() “是啊。那可是愉快的毁灭。咱们就是给安排了这样毁灭的。明天机飞就会来啦。” “你怎么知道明天会来?” “我有把握。机飞一定要来的。仆人已经把木柴都准备好了,还准备了生浓烟的野草。今天我又下去看了一下。那儿⾜够让机飞着陆,咱们在空地两头准备好两堆浓烟。” “你凭什么认为机飞明天会来呢?” “我有把握它准定会来。现在它已经耽误了。这样,到了城里,他们就会把你的腿治好,然后咱们就可以搞点儿毁灭,而不是那种讨厌的谈话。” “咱们喝点酒好吗?太 ![]() “你想喝吗?” “我想喝一杯。” “咱们就一起喝一杯吧。莫洛,去拿两杯威士忌苏打来!” 她唤道。 “你最好穿上防蚊靴,”他告诉她。 “等我洗过澡再穿…” 他们喝着酒的时候,天渐渐暗下来,在这暮⾊苍茫没法瞄准打 ![]() “那个杂种每天晚上都跑过那儿,”男人说。“两个星期以来,每晚都是这样。” “每天晚上发出那种声音来的就是它。尽管这是一种讨厌的野兽,可我不在乎。” 他们一起喝着酒,没有痛的感觉,只是因为一直躺着不能翻⾝而感到不适,两个仆人生起了一堆篝火,光影在帐篷上跳跃,他感到自己对这种愉快的投降生活所怀有的那种默认的心情,现在又油然而生了。她确实对他非常好。今天下午他对她太狠心了,也太不公平了。她是个好女人,确实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可是就在这当儿,他忽然想起他快要死了。 这个念头象一种突如其来的冲击;不是流⽔或者疾风那样的冲击;而是一股无影无踪的臭气的冲击,令人奇怪的是,那只鬣狗却沿着这股无影无踪的臭气的边缘轻轻地溜过来了。 “⼲什么,哈里?”她问他。 “没有什么,”他说。“你最好挪到那一边去坐。坐到上风那一边去。” “莫洛给你换药了没有?” “换过了。我刚敷上硼酸膏。” “你觉得怎么样?” “有点颤抖。” “我要进去澡洗了,”她说。“我马上就会出来的。我跟你一起吃晚饭,然后把帆布 ![]() 这样,他自言自语地说,咱们结束吵嘴,是做对啦。他跟这个女人从来没有大吵大闹过,而他跟他爱上的那些女人却吵得很厉害,最后由于吵嘴的腐蚀作用,总是毁了他们共同怀有的感情:他爱得太深,要求得也太多,这样就把一切全都耗尽了。 他想起那次他孤零零地在君士坦丁堡⑾的情景,从巴黎出走之前,他吵了一场。那一阵他夜夜宿娼,而事后他仍然无法排遣寂寞,相反更加感到难忍的寂寞,于是他给她,他那第一个妇情,那个离开了他的女人写了一封信,告诉她,他是怎样始终割不断对她的思恋… 怎样有次在摄政院外面他以为看到了她,为了追上她,他跑得头昏眼花,心里直想吐,他会在林荫大道跟踪一个外表有点象她的女人,可就是不敢看清楚不是她,生怕就此失去了她在他心里引起的感情。他跟不少女人睡过,可是她们每个人又是怎样只能使他更加想念她,他又是怎样决不介意她⼲了些什么,因为他知道他摆脫不掉对她的爱恋。他在夜总会冷静而清醒地写了这封信,寄到纽约去,央求她把回信寄到他在巴黎的事务所去。这样似乎比较稳当。那天晚上他非常想念她,他觉得心里空 ![]() ![]() ![]() ![]() ![]() ![]() 就在那天晚上,他离君士坦丁堡动⾝到安纳托利亚⒀去,后来他回忆那次旅行,整天穿行在种着罂粟花的田野里,那里的人们种植罂粟花提炼鸦片,这使你感到多么新奇,最后——不管朝哪个方向走仿佛都不对似的——到了他们曾经跟那些刚从君士坦丁堡来的军官一起发动进攻的地方,那些军官啥也不董,大炮都打到队部里去了,那个英国观察员哭得象个小孩子似的。 就在那天,他第一次看到了死人,穿着⽩⾊的芭蕾舞裙子和向上想起的有绒球的鞋子。土耳其人象波浪般地不断涌来,他看见那些穿着裙子的男人在奔跑着,军官们朝他们打 ![]() ![]() ![]() ![]() 他想起他同所有这些女人在一起时的 ![]() 她们总是挑选最妙的场合跟他吵嘴。为什么她们总是在他心情最愉快的时候跟他吵嘴呢?关于这些,他一点也没有写过,因为起先是他绝不想伤害她们任何一个人的感情,后来看起来好象即使不写这些,要写的东西就已经够多了。但是他始终认为最后他还是会写的。要写的东西太多了。他目睹过世界的变化;不仅是那些事件而已;尽管他也曾目睹过许多事件,观察过人们,但是他目睹过更微妙的变化,而且记得人们在不同的时刻又是怎样表现的。他自己就曾经置⾝于这种变化之中,他观察过这种变化,写这种变化,正是他的责任,可是现在他再也不会写了。 “你觉得怎样啦?”她说。现在她洗过澡从帐篷里出来了。 “没有什么。” “这会儿就给你吃晚饭好吗?”他看见莫洛在她后面拿着折叠桌,另一个仆人拿着菜盘子。 “我要写东西,”他说。 “你应该喝点⾁汤恢复体力。” “我今天晚上就要死了,”他说“我用不着恢复什么体力啦。” “请你别那么夸张,哈里,”她说。 “你⼲吗不用你的鼻子闻一闻?我都已经烂了半截啦,现在烂到腿大上了。我⼲吗还要跟⾁汤开玩笑?莫洛,拿威士忌苏打来。” “请你喝⾁汤吧,”她温柔地说。 “好吧。” ⾁汤太烫了。他只好把⾁汤倒在杯子里,等凉得可以喝了,才把⾁汤喝下去,一口也没有哽住过。 “你是一个好女人,”他说“你不用关心我啦。” 她仰起她那张在《 ![]() ![]() ![]() “待会儿他们可以把我的蚊帐拿出来挂在树上,生一堆篝火。今天晚上我不想搬到帐篷里去睡了。不值得搬动了。今天是一个晴朗的夜晚。不会下雨。” 那么,你就这样死了,在你听不见的悄声低语中死去了。 好吧,这样就再也不会吵嘴了。这一点他可以保证。这个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经验,他现在不会去破坏它了。但是他也可能会破坏。你已经把什么都毁啦。但是也许他不会。 “你能听写吗?” “我没有学过,”她告诉他。 “好吧。” 没有时间了,当然,尽管好象经过了庒缩,只要你能处理得当,你只消用一段文字就可以把那一切都写进去。 在湖畔,一座山上,有一所圆木构筑的房子, ![]() ![]() ![]() ![]() ![]() ![]() ![]() ![]() 战后,我们在黑森林⒂里,租了一条钓鲑鱼的小溪,有两条路可以跑到那儿去。一条是从特里贝格走下山⾕,然后烧着那条覆盖在林荫(靠近那条⽩⾊的路)下的山路走上一条山坡小道,穿山越岭,经过许多矗立着⾼大的黑森林式房子的小农场,一直走到小道和小溪 ![]() 另一条路是陡直地爬上树林边沿,然后翻过山巅,穿过松林,接着走出林子来到一片草地边沿,下山越过这片草地到那座桥边。小溪边是一溜桦树,小溪并不宽阔,而是窄小、清澈而湍急,在桦树 ![]() 在特里贝格的客店里,店主人这一季生意兴隆。这是使人非常快活的事,我们都是亲密的朋友。第二年通货膨 ![]() 你能口授这些,但是你无法口授那个城堡护墙广场,那里卖花人在大街上给他们的花卉染⾊,颜料淌得路面上到处都是,共公汽车都从那儿出发,老头儿和女人们总是喝甜酒和用果渣酿制的低劣的⽩兰地,喝得醉醺醺的;小孩子们在寒风凛冽中淌着鼻涕;汗臭和贫穷的气味“业余者咖啡馆”里的醉态,还有“风笛”跳舞厅的 ![]() ![]() 他,哈里,有一次凌晨要乘机飞出门,经营“风笛”跳舞厅的女人的丈夫驾了一辆出租汽车来敲门唤他起⾝,动⾝前他们两个人在酒吧间的锌桌边喝了一杯⽩葡萄酒。那时,他 ![]() 在城堡护墙广场附近有两种人:酒徒和运动员。酒徒以酗酒打发贫困,而运动员则在锻炼中忘却贫困。他们是巴黎公社的后裔,因此,对于他们来说,懂得他们的政治并不难。他们知道是谁打死了他们的⽗老兄弟和亲属朋友的,当凡尔赛的军队开进巴黎,继公社之后而占领了这座城市,任何人,只要是他们摸到手上有茧的,或者戴着便帽的,或者带有任何其他标志说明他是一个劳动者的,一律格杀勿论。就是在这样的贫困之中,就是在这个地区里,街对面是一家马⾁铺和一家酿酒合作社,他开始了他此后的写作生涯。巴黎再没有他这样热爱的地区了,那蔓生的树木,那⽩⾊的灰泥墙,下面涂成棕⾊的老房子,那在圆形广场上的长长的绿⾊共公汽车,那路面上淌着染花的紫⾊颜料,那从山上向塞纳河急转直下的莱蒙昂红⾐主教大街,还有那另一条狭窄然而热闹的莫菲塔德路。那条通向万神殿的大街和那另一条他经常骑着自行车经过的大街,那是那个地区唯一的一条铺上沥青的大街,车胎驶过,感到光溜平滑,街道两边尽是⾼耸而狭小的房子,还有那家⾼耸的下等客店,保尔·魏尔伦⒃就死在这里。在他们住的公寓里,只有两间屋子,他在那家客店的顶楼上有一间房间,每月他要付六十法郞的房租,他在这里写作,从这间房间,他可以看到鳞次栉比的屋顶和烟囱以及巴黎所有的山峦。 你从那幢公寓却只能看到那个经营木柴和煤炭的人的店铺,他也卖酒,卖低劣的甜酒。马⾁铺子外面挂着金⻩⾊的马头,在马⾁铺的橱窗里挂着金⻩⾊和红⾊的马⾁,那涂着绿⾊油漆的合作社,他们就在那儿买酒喝;醇美而便宜的甜酒。其余就是灰泥的墙壁和邻居们的窗子。夜里,有人喝醉了躺在街上,在那种典型的法国式的酩酊大醉(人们向你宣传,要你相信 ![]() “察警上哪儿去了?总是在你不需要察警的时候,这个家伙就出现了。他准是跟哪个看门女人在觉睡啦。去找察警。”等到不知是谁从窗口泼下一桶⽔,呻昑声才停止了。“倒下来的是什么?⽔。啊,这可是聪明的办法。” 于是窗子都关上了。玛丽,他的女仆,议抗一天八小时的工作制说“要是一个丈夫⼲到六点钟,他在回家的路上就只能喝得稍微有点醉意,花钱也不会太多。可要是他活儿只⼲到五点钟,那他每天晚上都会喝得烂醉,你也就一个子儿也没有了。受这份缩短工时的罪的是工人的老婆。” “你要再喝点儿⾁汤吗?”女人现在问他。 “不要了,多谢你。味道好极了。” “再喝一点儿吧。” “我想喝威士忌苏打。” “酒对你可没有好处。” “是啊,酒对我有害。柯尔·波特⒄写过这些歌词,还作了曲子。这种知识正使你在生我的气。” “你知道我是喜 ![]() “啊,是的,不过因为酒是对我有害的。” 等她走开了,他想,我就会得到我所要求的一切。不是我所要求的一切,而只是我所有的一切。嗳,他累啦。太累啦。他想睡一会儿。他静静地躺着,死神不在那儿。它准是上另一条街溜达去了。它成双结对地骑着自行车,静悄悄地在人行道上行驶。 不,他从来没有写过巴黎。没有写过他喜爱的那个巴黎。可是其余那些他从来没有写过的东西又是如何呢? 大牧场和那银灰⾊的山艾灌木丛,灌溉渠里湍急而清澈的流⽔和那浓绿的苜蓿又是如何呢?那条羊肠小道蜿蜒而上向山里伸展,而牛群在夏天胆小得象麋鹿一样。 那吆喝声和持续不断的喧嘈声,那一群行动缓慢的庞然大物,当你在秋天把它们赶下山来的时候,扬起了一片尘土。群山后面,嶙峋的山峰在暮霭中清晰地显现,在月光下骑马沿着那条小道下山,山⾕那边一片皎洁。他记得,当你穿过森林下山时,在黑暗中你看不见路,只能抓住马尾巴摸索前进,这些都是他想写的故事。 还有那个打杂的傻小子,那次留下他一个人在牧场,并且告诉他别让任何人来偷⼲草,从福克斯来的那个老坏蛋,经过牧场停下来想搞点饲料,傻小子过去给他⼲活的时候,老家伙曾经揍过他。孩子不让他拿,老头儿说他要再给他一顿狠揍。当他想闯进口牲栏去的时候,孩子从厨房里拿来了来复 ![]() “你去告诉他们,那是为什么,”他说。 “什么为什么,亲爱的?” “不为什么。” 她自从有了他,现在酒喝得不那么多了。可要是他活着,他决不会写她。这一点现在他知道了。他也决不写她们任何一个。有钱的人都是愚蠢的,他们就知道酗酒,或者整天玩巴加门⒅。他们是愚蠢的,而且唠唠叨叨叫人厌烦。他想起可怜的朱利安和他对有钱人怀着的那种罗曼蒂克的敬畏之感,记得他有一次怎样动手写一篇短篇小说,他开头这样写道:“豪门巨富是跟你我不同的。”有人曾经对朱利安说,是啊,他们比咱们有钱。可是对朱利安来说,这并不是一句幽默的话。 他认为他们是一种特殊的富有魅力的族类,等到他发现他们并非如此,他就毁了,正好象任何其他事物把他毁了一样⒆。 他一向鄙视那些毁了的人。你 ![]() ![]() 好吧。现在要是死,他也不在意。他一向害怕的一点是痛。他跟任何人一样忍得住痛,除非痛的时间太长,痛得他精疲力竭,可是这儿却有一种什么东西曾经痛得他无法忍受,但就在他感觉到有这么一种东西在撕裂他的时候,痛却已经停止了。 他记得在很久以前,投弹军官威廉逊那天晚上钻过铁丝网爬回阵地的时候,给一名德国巡逻兵扔过来的一枚手榴弹打中了,他尖声叫着,央求大家把他打死。他是个胖子,尽管喜 ![]() 可是,现在他感觉到的痛苦却非常轻松,如果就这样下去而不变得更糟的话,那就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事情了。不过他想,要是能有更好的同伴在一起,该有多好。 他想了一下他想要的同伴。 不,他想,你⼲什么事情,总是⼲得太久,也⼲得太晚了,你不可能指望人家还在那儿。人家全走啦。已经酒阑席散,现在只留下你和女主人啦。 我对死越来越感到厌倦,就跟我对其他一切东西都感到厌倦一样,他想。 “真使人厌倦,”他噤不住说出声来。 “你说什么,亲爱的?” “你⼲什么事情都⼲得太久了。” 他瞅着她坐在自己⾝边和篝火之间。她靠坐在椅子里,火光在她那线条动人的脸上照耀着,他看得出她困了。他听见那只鬣狗就在那一圈火光外发出一声嗥叫。 “我一直在写东西,”他说“我累啦。” “你想你能睡得着吗?” “一定能睡着。为什么你还不去睡?” “我喜 ![]() “感觉到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他问她。 “没有。只是我有点困啦。” “我可是感觉到了。” 就在这时候,他感到死神又一次临近了。 “你知道,我唯一没有失去的东西,只有好奇心了,”他对她说。 “你从来没有失去什么东西。你是我所知道的一个最完美的人了。” “天哪,”他说。“女人知道的东西实在太少啦。你 ![]() 因为正是这个时候死神来了,死神的头靠在帆布 ![]() “你可千万别相信死神是镰刀和骷髅,”他告诉她。“它很可能是两个从从容容骑着自行车的察警或者是一只鸟儿。或者是象鬣狗一样有一只大鼻子。” 现在死神已经挨到他的⾝上来了,可是它已不再具有任何形状了。它只是占有空间。 “告诉它走开。” 它没有走,相反挨得更近了。 “你呼哧呼哧地净 ![]() 它还是在向他一步步挨近,现在他不能对它说话了,当它发现他不能说话的时候,又向他挨近了一点,现在他想默默地把它赶走,但是它爬到他的⾝上来了,这样,它的重量就全庒到他的 ![]() ![]() 他不能开口告诉她把它赶走,现在它更沉重地趴在他的⾝上,这样他气也透不过来了,但是当他们抬起帆布 ![]() ![]() 现在已是早晨,已是早晨好一会儿了,他听见了机飞声。 机飞显得很小,接着飞了一大圈,两个男仆跑出来用汽油点燃了火,堆上野草,这样在平地两端就冒起了两股浓烟,晨风把浓烟吹向帐篷,机飞又绕了两圈,这次是低飞了,接着往下滑翔,拉平,平稳地着陆了,老康普顿穿着宽大的便 ![]() “怎么回事啊,老伙计?”康普顿说。 “腿坏了,”他告诉他。“你要吃点儿早饭吗?” “谢谢。我只要喝点茶就行啦,你知道这是一架‘天社蛾’,我没有能搞到那架‘夫人’。只能坐一个人。你的卡车正在路上。” 海伦把康普顿拉到旁边去,正在给他说着什么话。康普顿显得更兴⾼采烈地走回来。 “我们得马上把你抬进机飞去,”他说。“我还要回来接你太太。现在我怕我得在阿鲁沙⒇停一下加油。咱们最好马上就走。” “喝点茶怎么样?” “你知道,我实在并不想喝。” 两个男仆抬起了帆布 ![]() ![]() ![]() ![]() ![]() 接着,他们不是往阿鲁沙方向飞,而是转向左方,很显然,他揣想他们的燃料⾜够了,往下看,他见到一片象筛子里筛落下来的红粉⾊的云,正掠过大地,从空中看去,却象是突然出现的暴风雪的第一阵飞雷,他知道那是蝗虫从南方飞来了。接着他们爬⾼,似乎他们是往东方飞,接着天⾊晦暗,他们碰上了一场暴风雨,大雨如注,仿佛象穿过一道瀑布似的,接着他们穿出⽔帘,康普顿转过头来,咧嘴笑着,一面用手指着,于是在前方,极目所见,他看到,象整个世界那样宽广无垠,在 ![]() 正是这个当儿,鬣狗在夜里停止了呜咽,开始发出一种奇怪的几乎象人那样的哭声。女人听到了这种声音,在 ![]() ![]() ![]() ![]() ![]() “莫洛,”她喊道“莫洛!莫洛!” 接着她说:“哈里,哈里!”接着她提⾼了嗓子“哈里!请你醒醒,啊,哈里!” 没有回答,也听不见他的呼昅声。 帐篷外,鬣狗还在发出那种奇怪的叫声,她就是给那种叫声惊醒的。但是因为她的心在怦怦跳着,她听不见鬣狗的哭叫声了—— ①马塞人(masai):肯尼亚和坦桑尼亚的一种游牧狩猎民族。 ②吉库尤人:洲非班图人的一支。 ③这三个地方都在国美。 ④卡拉加奇:土耳其西北部,位于欧洲部分的一城市。 ⑤⾊雷斯:爱琴海北岸的一个地区,分属希腊、土耳其和保加利亚。 ⑥帕苏比奥:意大利东北部一山峰。 ⑦从波蒂卡到阿尔西陀,这些都是意大利地名。有些地名作者的拼法有错误,如孟特科尔诺(摸ntecorno),正确的译音应为蒙特科尔维诺(摸ntecorvino),阿尔西陀(arsiedo)正确的译音是阿尔西洛(arsiero)。 ⑧福拉尔贝格:奥地利西部一州。 ⑨阿尔贝格:奥地利西部蒂罗尔州的一乡村。该地以滑雪著称。 ⑩布卢登茨:奥地利福拉尔贝格州一区,游览胜地。 ⑾君士坦丁堡:现名伊斯坦布尔,土耳其最大的城市。 ⑿博斯普鲁斯海峡:位于土耳其欧亚两个部分之间。君士坦丁堡即在该海峡西岸。 ⒀安纳托利亚:土耳其的亚洲部分。 ⒁特里斯坦·采拉(1896—1963):诗人、散文家、编辑,出生于罗马尼亚,长期在巴黎从事文学活动,达达主义的创始人之一。 ⒂黑森林:德国西南部山区,在巴登-符腾堡州,著名的游览胜地。 ⒃保尔·魏尔伦(1844—1896):法国诗人。 ⒄柯尔·波特(1893—1964):国美作曲家和抒情诗人。 ⒅一种双方各有15枚棋子,掷骰子决定行棋格数的游戏。 ⒆这一段,作者所说的朱利安,系指国美小说家s.菲茨吉拉德——据威廉·奥康纳编《七个现代国美小说家》中,恰尔斯·夏因写的《s.菲茨吉拉德》一文。 ⒇阿鲁沙:坦桑尼亚一城市。 wWW.yOuMuxS.c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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