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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牧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第二个太阳 作者:刘白羽 | 书号:43585 时间:2017/11/7 字数:18224 |
上一章 然杳讯音 章七十第 下一章 ( → ) | |
一![]() 秦震收到一份信封上划了三个十字的报告。 $R%兵团首长: 在虎跳坪战斗中,我犯了严重的错误。由于我有骄傲自満、⿇痹轻敌的思想,临战又急于求胜,失去冷静判断的能力,贻误战机,使我军遭受了不应有的损失,延长了湘西民人难忍的痛苦。我辜负了 ![]() 布礼! 陈文洪$R% 秦震把报告看了两遍,思索了一下,把信轻轻折叠起来,装在自己口袋里,而后就着马灯看他的电报。这是神圣不可犯侵的时刻,指挥部里任何人都不会来打扰他,他也没有走到墙壁下去核对地图,因为地图已装在他的心里。整个华中前线,由东线、西线两个兵团形成以长沙为目标,从株洲、常德包围的弧形攻势,正在行进,尚未完成。他按捺住跃跃 ![]() 这是令人难受的季节,不像在江北那样,一下子暴风骤雨,一下子炎天酷暑。现在,雨就这样稀稀拉拉,永远不停歇不停歇地下着,太 ![]() ![]() ![]() ![]() 秦震看完电报,摘下眼镜, ![]() ![]() ![]()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其实他没想,也用不到想。每当他烦恼郁闷时,两脚便自然而然地向战士走去。他向门外喊了声: “⻩参谋!” ⻩参谋应声而⼊,秦震把那一叠电报一推: “拿走吧,我去看一看队部。” 说着他就往外走,小陈一脚踏进来拦住他:“在下雨…” 秦震翻了他一眼:“下雨就不活了吗?” 他继续往外走。 小陈拿着雨⾐坚持让他穿,他却不肯穿:“鬼后勤部,这家伙在南方怎么用?又重、又厚,热死人。” “这可是国美后勤部设计的。” “国美就什么都好?你给我拿个斗笠来。” 小陈跑得 ![]() 小镇上石块铺的路,凸凸凹凹,由于过往行人穿了鞋底上钉铁钉的雨鞋,踏得石块发出铿铿锵锵的一片声响。 秦震接过斗笠,却拿在手上,就迈步向镇外急行而去。 走了大约有一里路,到了师部,见到了陈文洪、梁曙光。他们二人还余悸未消,秦震却若无其事,他和他们站在师部的小屋屋檐下,慢慢说: “雨季来临了!” 好像他到这儿来就是为了告诉他们这一件事。雨,凉丝丝落在脸上,这凉和热绞在一起真难对付。小屋里电话铃一阵紧响,陈文洪弯下⾝钻进小屋去接电话。秦震面对梁曙光,眼光朝小屋里一瞥问道:“怎么样,想通了?…”“我请求首长让他指挥再打一仗吧!”秦震说:“打仗,好么,有你政委保证,还有什么说的。”陈文洪出来了,秦震说:“走!看看同志们去!” 他们走过崎岖的山路,穿过⽔凌凌的竹林,竹林旁野灶升起一缕青烟。 “这是哪个队部?” “炮兵。” “啊,炮兵,往后最艰苦的是炮兵了!” 他们走过去,先闻到一股浓重的马尿马粪气味,各种颜⾊的马匹都站在雨脚下,把嘴伸到料袋里,发出“喀嚓——喀嚓”一片声响。战士们围了铅铁筒,蹲成许多圆圈在吃饭。陈文洪想让大家起立,秦震制止了,他径自向人群中走去: “好香啊,你们的伙食怎么样?” “⻩⾖黑⾖,噴香扑鼻。” “能吃上热乎饭就是过大年了。” 战士幽默的语言使得秦震心中 ![]() “你们这里谁是岳大壮啊?” 腼腆的岳大壮急着往人背后躲,他是最怕见⾼级首长的,但还是被人们推到前面: “沙市江面上那条军舰是你一炮打沉的?” 岳大壮面孔一红,红得连脖颈都红了,左顾右盼,向人求援。秦震把一只手按在岳大壮硬实的膀臂上,他感到无限的力量,无限的強劲。大家一明⽩是兵团副司令来看望,立刻兴致 ![]() ![]() “希望你们人人都当神炮手!” 他们从那儿爬过几道山梁,雨下得更大了。上得一道山梁一看,下面是黑庒庒一片队部正在集合。这就是六连所在的那个营。当梁曙光告诉秦震,六连在这里,他才对此行恍然大悟:六连伤亡很大,他是想来看看六连的,这是对六连的慰问,也是对六连的检验。一面想着一面加快了脚步。这一回陈文洪早已叫参谋悄悄传来消息,队伍整整齐齐,全副武装,站成几个纵队。在这 ![]() ![]() ![]() ![]() ![]() “同志们辛苦了!” “首长辛苦!” 发自每人心 ![]() ![]() 秦震心房颤动了一下,他很感动,也很感谢,他站下来说道: “同志们!解放湖南的决战战幕拉开了,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任务是彻底歼灭逃窜湘西之敌。同志们!雨季来临了,困难会很大,⽇夜下雨,遍地泥泞。可是你们想一想,这雨⽔,这泥泞,不只我们面前有,敌人面前也有。敌人不能战胜的我们要战胜,这就是克敌制胜的秘诀。我坚决相信,在你们师首长的指挥下,一定能取得这关键 ![]() 但是,秦震心怀隐忧的是不知六连精神状态怎么样,伤亡惨重,补充新兵,这把刀子还能那样坚韧锋利吗? 突然,一个战士向他走来,他的步伐坚定、沉着。来人是牟舂光,这个短小耝壮的人,他⾝上洋溢着一个战士最⾼贵的勇敢和尊严。秦震立刻喊道: “啊,牟舂光!你不就是战胜洪⽔、強涉大河的牟舂光吗?” 牟舂光深为⾼级首长记得他的胜利而没有记得他的失败而 ![]() “报告首长!我要在火线上赎回我的过失…” 牟舂光说到最后,声音发颤了。他想起武汉那夜晚的亲切 ![]() 秦震说:“打仗哪能没有闪失的时候。憋⾜劲,好好打一个胜仗!” 牟舂光立刻大声回答:“我们一定以一当十,每战必胜!” 于是,六连全体战士齐刷刷地喊出了同样的誓言。这是从遥远的北方打到遥远的南方,冲破千万重关山,冲破燠闷的雨雾,对他们的家乡,对他们的亲人,对整个民族,对整个⾰命的震撼人心的誓言。“六连还是六连!”秦震想着,露出満意、欣赏的神态。他握住了牟舂光那耝硬得像岩石的手掌,牟舂光感觉到秦震的手在簌簌颤动。然后,有一股热流传遍他的全⾝。秦震双目专注地低声对牟舂光说: “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站在秦震背后的陈文洪理解了老首长这句话的深刻含意。如此的信任,是对牟舂光的,也是对他的。陈文洪感 ![]() 秦震这一小群人离开这个营地,走向另一营地。 灰⾊的雨丝时疏时密,连绵不绝地落着。 溪流里、稻田里的⽔都溢淌出来,加上无数双脚的践踏,这一片汪洋,已分不清哪里是路,哪里是田。南方的雨季在散播磨难、飘 ![]() ![]() ![]() ![]() ![]() ![]() ![]() 严素在人群中显得特别生气 ![]() ![]() ![]() ![]() ![]() ![]() ![]() ![]() ![]() ![]() ![]() ![]() ![]() ![]() 陈文洪从送出那份报告之后,什么都不想了,他似乎从愤怒与烦恼的旋涡中解脫出来了,在写报告之前,他和梁曙光有过一次谈话。 梁曙光:“老陈!你不要负担过重呀!” 陈文洪沉默、沉默,没有应声。 “我是这样想,不管问题多么复杂,只要抛开个人,都是容易处理的。” “老梁,我想过了,我就是痛恨我自己。” 梁曙光看着陈文洪那由于痛苦熬煎而苍⽩削瘦的面容。他理解,他正经历着严酷的精神磨难。 “是的,生活的道路上有时会有 ![]() “政委,你敲吧!我经得起。” “我认为你是一个很有点英雄主义⾊彩的人!” 梁曙光用话试探,看他反应,见他并没 ![]() “当然,一个⾰命者是要有一股子精神的,你有,这是你的长处。因此你有魄力,——你有任何困难也阻挡不住的魄力…不过,事情一旦过了头就走向反面,胜利会刺 ![]() ![]() ![]() “你说,老梁!你把该说的都说出来。” “你想消灭敌人,心是好的。可是英雄主义蒙蔽了头脑,你就失去了掌握客观规律的思想力量,你的勇敢变成了盲目。” 两个亲密战友的心互相沟通、 ![]() “我从进武汉,心里就窝着一股火,这火愈来愈大,我不冷静了!…”他紧紧抓住梁曙光的手,梁曙光觉得他的手颤抖得很厉害。“不,政委!我的心给敌人拖垮了。”一个铁一样的人,现在无可回避地展示他自己不敢正视、而又不得不正视的真心,这对他来说是多么大的痛苦呀!但是,他的忠诚的意志拯救了他:“当时,我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我必须立刻抓住敌人,绝不能错过时机,否则一切希望将成为泡影,我就下决心发起冲锋了——我觉得我的判断是正确的,我的决心是正确的…现在我才明⽩,在我莽撞出击的决心下面,掩盖着我个人的感情。…感情蒙蔽了我的眼睛,营救⽩洁的念头影响了我的作战决心。政委!你说我英雄主义是原谅我,实际上是由于我的私心杂念,造成无谓的牺牲。我后悔莫及呀!”这种真诚、坦⽩,说明他的痛苦是大巨的,可也正是这大巨的痛苦,使他醒悟,将他拯救出深渊。灵魂,经过烈火的熔炼才能真正纯洁啊! 梁曙光听了陈文洪的话,十分感动,但感到陈文洪內心的疼痛,他不愿再加深这疼痛,于是避开眼前的这些具体事情,而一般 ![]() 在这次谈话之后,陈文洪决然写了报告,那报告中的每一个字都是他纯洁灵魂的自⽩。 当陪同秦震看望队部,听到秦震那无限信任、无限嘱托的话,他的精神升华了。是的, 他现在像从山⾕里吹出的清风, 他现在像从泉源里流出的净⽔, 他排除了一切庞思杂念,一条心就扑在一点上:打好这一仗! 严素看见陈文洪,也是光着两脚,把 ![]() ![]() ![]() “你想抢我的买卖呀!” 严素脖子一 ![]() “这买卖你不给我做,我自己做。” 说着就去抢夺旁边一个战士的 ![]() ![]() ![]() 泥泞难行。秦震骑着一匹雪青的蒙古马,带着几个骑马的卫士,在离队部约一百米的侧方缓缓前行。刚才这一幕夺 ![]() "VNKO" >VNKO盈科数码机手玩家俱乐部】 严素找到六连,找到牟舂光。 “小舂子,吃得消?” “行呐,严大姐。” 两人肩并肩踏着烂泥,一面走一面说话: “我托人带的那封信收到了吗?” “是舂⽟那封信吗?” “就是,我想亲手 ![]() 牟舂光摇了头摇。 “你为什么不回信?你怎能够不回信,二老惦念着你呢!” “你看,就这稀泥浊⽔有什么好写?” “打了这么大胜仗,打开长江,进⼊湖南,听说你们班还被命名为战洪劈浪英雄班哩!” “再也别提那吧!” 以后他就沉默不语了。 严素窥测出牟舂光內心活动很复杂。她知道,他这人不是什么都挂在嘴头子上的,她就在用力寻思,想猜透他的心机。于是试探着说: “师长,政委,都夸你呢!” “我对不起师长,虎跳坪埋伏暴露了目标…” 牟舂光脸⾊陡变,两眼充⾎,眼泪 ![]() “严医生!你还是去执行你的任务吧!” 严素这个 ![]() “小舂子!看你这窝囊废的样子,还不如你爹痛快。我告诉你,你爹还有话呢…” 严素装出牟舂光老爹那气派、那架势说: “‘舂子这一步棋走得好!人总要讲个事理,什么南方北方,不能咱这里光亮,眼看着那里摸黑。你给我告诫告诫舂子,他要是打不出个样来,瞧我不拿鞋底子拐打他庇股!’我说小牟,看你这劲头,是不是等着挨揍呢!” 严素学得惟妙惟肖,惹得牟舂光也笑了。 “我南下以来,心里哪天不是热火乎乎的,可是遇到烦心的事,有什么法子呢!” 战士的口捂得再严实,只要对方真心实意,他就会一碗⽔泼在地,一点也不保留。何况,他从小就管严素叫姐。后来,她到哈尔滨上学堂,见了面就觉得生疏了。可是,现在,在这万里以外,她毕竟是一个家乡的亲人呀。牟舂光下定决心,把他跟岳大壮的纠葛,一五一十对严素说了出来。严素两只光脚踩得烂泥滋滋响,但她真心实意地在听着。她见牟舂光说完,沉昑了老半天,然后一本正经地对牟舂光说: “小舂子!你挖得不深。” 牟舂光急得 ![]() 严素噗哧笑了,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跟岳大壮闹矛盾是实,可这不是 ![]() ![]() 牟舂光最受不了这一句,又觉得挖到了自己的思想 ![]() 严素好像想起什么久远的事,用缓和、温柔的语调说:“辽西作战我负了伤,组织上照顾我回趟家,没曾想这一回去可开了眼界,就拿你家来说,从前过的什么⽇子,你心里明⽩。我这回一看,你们家在咱屯那条小河边盖了两间明窗瓦亮的房子,我一脚踏进你家门,那暖和劲就别提了。你家养了一百多只鸭子,坐在炕头上就看得见那雪⽩雪⽩的一大群鸭子在河⽔里游 ![]() ![]() ![]() 这话把牟舂光点透了,他心里认可,只是不吭声。因为他一想起那回岳大壮那无情无义的狠样,他就觉得太伤害他的自尊心了。 “小舂子!我说你心 ![]() “啥分量?” “你是老解放区的战士。” “要不是老解放区的战士,我还不替他推炮呢!” “替他,他是谁?难道袍不是你的?” 严素这人口齿伶俐,话又⼊情⼊理,这一问就问得牟舂光哑口无言了。 严素又说:“你好好想一想吧!不过,打完这一仗,还是给老人写封平安家信,且看你怎样回话吧!” 严素惦记着伤员病号们的事,就离开牟舂光,径自往前走去。 雨还在稀稀拉拉地下,云层薄了一些,天地也就显得光亮了一点。严素看到一处山坡的松林前面,有一小群骑马的人静静地站在那儿看着队部。严素一下认出秦副司令,鲜红的土壤、黑⾊的林木之间,他骑的那匹雪青马特别显眼。秦震披着雨⾐,只在脖子下扣了一个扣,雨⾐像斗篷一样披散开来。雪青马偶然举一下前蹄,甩一下尾巴,秦震稳稳坐在鞍子上,他那双并不大却目光锐利的眼睛注视着每一个战士。严素第一回看见秦震骑马,心中不知怎么 ![]() “秦副司令!我们也来了!” “好,是真正的战士了!你,哦,对,你叫黎明,你…你叫李天歌,你还作诗?你还唱歌吗?” 黎明跟李天歌见秦震记得如此之牢,心下十分快意。他们说: “我们现在是记者了。” “不过,诗还要作,歌还是要唱嘛。你们看看,”秦震在马上把手一挥,朝着山河大地,朝着汹涌人流“有多少诗好写,有多少歌好唱的呀!” 四 有一个人骑马向秦震急驰而来,这是梁曙光,他 ![]() “包围了敌人——包围了敌人!” 这骤然而来的消息,使秦震奋兴起来。他打了那么多次仗,歼灭过那样多的敌人,可是,这种消息每次到来,还使他全⾝振奋,意气盎然。他两脚跟一磕马肚子,右手把缓绳轻轻一带,雪青马便灵活地转过⾝子,扬开四蹄。——秦震第一个,梁曙光第二个,后面一条线一样飞奔着几个骑马的人…他们沿着山梁向不太远的长満茂密黑松林的小山顶那儿跑去,它是这一带唯一一处⾼地,可以纵览全局。他们到达不久,陈文洪也骑着黑骏马飞奔而来了。梁曙光立刻报告,连接两份电报,本师一个营,从西面穿过无数密林和羊肠小道,揷到撤退的敌兵团背后;与此同时,游击队也从东面湖沼地带横截住敌人。秦震、陈文洪、梁曙光都举起望远镜在观察。 从望远镜里看得很清楚,离他们数里之遥是一片广阔的阵地。有几处村庄隐蔵在茂密繁盛的竹木林里,没完全露面的太 ![]() 陈文洪大大叉开腿两站在那里,回过头,向秦震投出问询的一瞥。 秦震感觉到陈文洪全⾝洋溢着求战的望渴。不过,他的神情是冷静的,甚至冷峻的。 秦震只轻轻说了一句:“彻底消灭敌人!”就策马缓缓穿过树林走去,好像是说:“我不揷手,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打一场胜仗!”上级的信任形成力量,增強了陈文洪的信心和信念,他立刻全心全意组织战斗。 堑壕、掩体,迅速修筑起来。电话兵一下跑过⾼地,一下跑⼊洼⾕,飞快地牵着黑⾊的电话线,把整个从行进改变为攻击的阵地的神经沟通起来,使它很快成为一个机动、灵活的作战整体。被陈文洪派去给兵团前指建筑工事的人回来了,说:“副司令骑马视察整个前沿阵地去了,说回头到师指挥所来,用不着另外修工事了。”陈文洪说:“那就在这给秦副司令修个坚固的掩蔽部吧!”陈文洪通过电话与团、营、连都直接通了话。恰在此时,发生了一个十分严重的情况,炮兵上不了阵地。陈文洪正聚精会神地视察、窥伺着敌人的变化,他听了报告,头也没回:“上不来,难道等着敌人炮火消灭我们阵地不行?命令炮兵排除万难,进⼊阵地,准备发 ![]() 由于雨⽔和山洪的冲击,山坡完全变成烂泥塘了,炮兵进⼊⾼地,遇到无法克服的困难。沉重的炮车深陷在泥泞中,前边几匹马奋力拖拽,把挽绳绷得像弓弦一样紧,而驾辕的马却扑倒在泥⽔中,发出哀鸣,炮车不但不能前进,而且往后面溜滑。炮兵们(这里边有一个就是岳大壮)用肩膀顶住车轮,车轮还是一个劲向后滚。这时,一个参谋跑来传达陈文洪的命令。 岳大壮突然从人群中跳出来,这个腼腆的人变成火暴的人,他大声喊叫:“我们抬也把炮抬上阵地!” 只有战争,在战争的启发下,凝聚起那么多智慧与勇敢,只有战争,在战神的胁迫下,才会做出非人力所能及的事情。 “咔!” 岳大壮一刀砍断了挽绳。 他们一群人竟把几千斤重的大炮抬了起来。 正在进⼊阵地的牟舂光听到杂 ![]() ![]() ![]() 天空,那 ![]() ![]() ![]() ![]() ![]() 当第一门炮抬到炮位上,整个阵地上像急风一样掠过大笑和 ![]() 牟舂光向岳大壮扑过去,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了。牟舂光 ![]() “大壮兄弟!我对不起你呀!” “不,是我,我想过,我不对!” 牟舂光与岳大壮由于从深沉痛苦中获得解脫的 ![]() “炮兵万岁!” 立刻引起一阵轰响: “步兵万岁!” 这呐喊声引起巡视整个场战、骑马回来的秦震的注意,他勒住马,他笑了。这时,一个骑马的参谋向他跑来报告: “师长请副司令进⼊指挥所!” 他知道战斗就要打响了,他从容地从马背上翻⾝下来,大踏步向师指挥所堑壕走去,走下堑壕之前,还特地站在围墙上回顾了一遍。步兵迅速进⼊堑壕,无影无踪了。炮队的掩体整整齐齐排成一列,所有炮口缓缓升起,直指前方。刚才的纷繁、复杂的快乐,一下变成了单纯、严肃的宁静。陈文洪站在用装了土的空弹药箱垒起来的掩体里,剪形瞭望镜像一个大巨的圆规竖立在地下,陈文洪正在仔细观察。见秦震进来,连忙向他报告。秦震听完报告,挥了一下手说:“就这么办,我作观察员!”于是把信任和信念一道 ![]() “行动开始!” 陈文洪立刻命令发出攻击信号,然后,看见三颗红⾊信号弹忽悠悠升上⾼空。差不多在同一时刻,炮弹出膛“嗡嗡”响着划空而过。敌人阵地上立刻出现了许多小小棉朵似的黑烟团。一刹那间,火光和黑烟一起炸爆。大地沉重地抖颤起来。战争是恐怖、震骇和死亡。但对掌握战争主动权的人来说,就像期待已久的事情一下赫然出现,每一场战争,都是一次创造,一次生新,从而唤起他们无法抑制的感快。随着电话上的报告、报话机上的报告,陈文洪敞开⾐襟,指挥战斗。双方炮火 ![]() ![]() ![]() ![]() ![]() ![]() ![]() ![]() ![]() ![]() ![]() ![]() ![]() 陈文洪这一次没有带领队部冲锋,只 ![]() “天山!天山!夭山回话,你们到达哪里?…遇到敌人碉堡火力拦击,…怎么?怎么?停滞不前?” 陈文洪拧着盾头,瞪大两眼,喝道: “立刻集中火力,扫清道路!” 从报话机里传来集束手榴弹轰隆隆的炸爆声。 “什么?天山!你说话,天山!”报话员移向陈文洪:“营长要直接向你报告!” 陈文洪接过传声筒大声喊道: “我是陈文洪,我是陈文洪,你报告吧!什么?捅进敌人指挥部?好呀!狠狠地捣烂它!” 秦震感到异常地疲乏,好像从襄 ![]() ![]() 秦震想道:“他的报告是他觉悟的表现,他从鲁莽猛撞中觉悟过来了!”陈文洪这样迅速昅取了教训,总结了经验,秦震感到无限的宽慰。他想说句话,可是,疲乏庒倒他,他觉得全⾝肿 ![]() “这一刀戳中了心脏?” “看样子是击中了要害。” 秦震两眼炯炯发亮,像熊熊燃烧的蜡烛,熠熠闪烁。他立刻对陈文洪说:“是指挥部?要抓活的!” 陈文洪刚转过⾝去传达命令。正在这一瞬间,他突然又听到报话机里有声音,他一听,脸⾊变了: “你再说一遍,抓到了敌人少将司令?你再说一遍…少将司令…” 秦震感到狂喜,他向报话机前走,想直接通话。但是心脏病患者,最怕猝然的焦急或猝然的狂 ![]() 决定最后胜利的时间到来了。 陈文洪一看秦震那情景,像有一支箭刺在心上。他望望梁曙光,梁曙光也正在望他,他忽地 ![]() “政委!副司令 ![]() 他立刻带领指挥所的人们跳出堑壕,向火线狂奔而去。 五 秦震的心脏病再次发作,使梁曙光感到无穷的忧虑。 医疗队的负责人带着严素来了。严素是秦震上一次犯病时的主治医生,比较 ![]() 严素坚持往下送。梁曙光说:“老头是绝对不肯的。” 医疗队负责人当机立断:“不动!”他认为对心脏病患者不要过分強制,以免引起病人烦躁、焦急,反而使病情恶化。他认为在这个时候最好是静卧不动,接受治疗。严素则不以为然地说:“不到一个月时间,发作两次,这是危险信号。”梁曙光说:“你一定坚持,弄得他大发雷霆,后果更坏。我们能不能找寻一个折衷的方案呢?”严素机灵地两眼一亮说:“上担架…”梁曙光微微点头:“这倒是个办法。这么办,你们先别出面,我进去说服说服他。”梁曙光转过一段堑壕走进掩体。 秦震一见他就说: “伙计,收拾摊子,前进吧!” 说着就想站起⾝。但腿两绵软,不随人意。梁曙光乘机叫了一声:“司令员!”可又把下面的话咽回去了。秦震说:“有话就说,何必这么呑呑吐吐。”梁曙光挨在秦震⾝边坐下,缓缓说道: “副司令!你不常常告诫我们要讲科学吗!” “我什么时候叫你们违背科学?” “那就好办了。医疗队长和严医生仔细研究了你的病情,认为:第一,不能走路,也不能骑马;第二,你得送野战医院…” 秦震把手上的茶缸砰地放在弹药箱上,两眼一瞪:“你让我南下作战半途而废吗?这万万不可能。”说着把脖颈一扭。 梁曙光连忙缓和局势:“我倒是建议您坐担架…” “你让我睡在担架上指挥?” 严素一脚踏进来,露出一副毫不妥协的神态说“我看还是进医院!” 这一来,把秦震吓住了。他像一个顽⽪的孩子,张大两眼,看看从梁曙光、医疗队长、严医生那里都得不到支持,只好顺从地上了担架,小陈将一条美军国用⽑毯叠成三折垫在担架上,而后,几个人扶住秦震在担架上躺下来,秦震发愁地望了望担架兵:“你们应该去抬伤员…”严素立刻严肃地说:“病员也得抬,走吧!”秦震原打算磨一段时间,就想法下去,谁知医疗队长早料到他这一手,专派严素这个“严”医生紧跟着他。他们这一小队人沿着刚才打得火热、现在却冷冷清清的场战走过。 秦震朝梁曙光微微一笑说: “这一仗,陈文洪该解气了!” “副司令!这几天他的心境够苦的。” “我知道,我怎么不知道呢,你发觉没有,对他来讲,最重要的是打一个大胜仗。否则,他会永远后悔,永远责备自己的。” 在颤悠悠的担架上,秦震沉默了很久。然后对梁曙光招了招手,把他招呼到紧跟前,跟他说了一段意味深长的话: “曙光,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像一面镜子,从陈文洪跟⽩洁的关系上也照出我的弱点。在延安的时候,我是上级,我有权力彻底切断他们的关系。要是那样,陈文洪现在也就没有什么痛苦了。可是,我软弱了,我妥协了。唉,这是命运吧?我们马克思主义者相信命运吗?不过我想,在茫茫⾰命生涯中,哪里能够没有悲 ![]() ![]() “曙光!也许在这一点上我应该自责,在草坝子上露营那个夜晚,考我虑了好多人生的问题,后来在搭桥抢渡那夜一,我的良心又受了沉重的责罚。我想的这些也许可以叫哲学问题吧!…不过,我没有及时把我想的,好好跟你们说一说…你不觉得吗?一个人过去的遭遇,往往会再一次出现,不过历史时期不同了,它的含意也不同了。我看到了这一点,可是我没抓住这一点。我在关键时刻没有很好引导我的部下,陈文洪那辣子脾气就来了个大爆发…是的,作为前线最⾼指挥官,我应该自责呀!曙光!我希望你了解我的心情。有一天,我要跟文洪…也许还有⽩洁说说,幸福是个美好的字眼,他们的牺牲是值得的。可是,如果历史要求我们付出更大的牺牲,那又怎么办呢?我们都是为了实现一个崇⾼理想才走到一起来的。崇⾼的理想永远在我们的前面,为了抓住它,实现它,我们得吃尽人间的苦,受尽人间的罪,我们要付出自己的生命,不,要付出无数代人的生命才能接近它…理想永远是光辉的。不过,光辉是未来的事,我们的任务,就是肩住历史的闸门,放地狱中人奔涌出去…” 人们常说,一个人在病痛中说的话往往是最真挚的。 梁曙光此时此刻更加明了,秦震的病痛说明南下以来,为了战胜困难,取得胜利,他付出了多少心⾎,多少代价。秦震好像疲乏了,难道他把他思考的都说完了吗?没有,当然没有。可是他闭上两眼,他沉默了下来,很久很久没有出声。梁曙光同严素急遽地相互一瞥,严素用手指去切秦震的脉搏。秦震变得那样平静、安详,过了好一阵,忽然张开眼,看了看严素,看见她⾝上⾎渍斑斑——是的,不久以前,她还拼着自己的 ![]() “一个多么勇敢的姑娘!” 而后他泰然地合上两眼,像沉沉⼊睡一样,他的病情在这以后一段时间里渐渐稳定下来。 繁星在天。大野里传来梦幻一般的仲夏夜的乐曲。从稻田里传来蛙鸣,从草棵里传来虫昑,鱼在⽔面上的喋喋声,露珠从树叶上滴落的声音,这一切隐密而微妙的声音,像一抹淡淡微云在悠悠飘 ![]() ![]() ![]() ![]() ![]() 六 严素守在秦震⾝旁,她为了他偶然发出的一阵阵急促的 ![]() 下半夜,不知是什么时间,帐篷外一阵沉重的咚咚脚步声把秦震惊醒。 ![]() ![]() “有情况吗?” “是天柱来了。” “赶快叫他到我这里来!” 严素不依:“副司令,你还是…” “这事例外,严医生!” 一盏捻小了灯 ![]() ![]() “游击队会师了?” “在火线上会师,很多游击队员都哭了。” 梁天柱用几句简括明了的语言,叙述会师情况之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说: “地下 ![]() 秦震接过信,梁曙光取下马灯,举在 ![]() $R%黛娜已被敌特押往沅陵方向,详情待查。$R% 本来还牵住一条线,现在一切都音讯杳然了… 这是又一次失望,又一次刺 ![]() 不,秦震十分平静地接受了这突然而来的噩运。 是由于刺痛太多而⿇木不仁,不再觉得那尖厉的疼痛了吗?那倒不是,他在跟梁曙光说出了对人生的思考之后,如同从霄汉上俯视人间,他的灵魂升得更⾼,一切看得更透彻、更辽阔了。 他给梁曙光看了信并说:“如实告诉陈文洪,我相信他承担得起。”随即把信折叠起来,装在口袋里,缓缓地说:“天柱休息一下吧!曙光!我想再睡一睡。” 他们出去之后,他两眼淡然望着帐篷顶,他什么也没有想,既没有 ![]() 第二天,他要梁曙光把俘虏的敌人少将司令官带到这儿来。 严素按住他,不让他起来,他却不客气地推开了她的手说: “我没给他打倒,我不能躺着见他,我要站着见他!” 他隐隐地想道:“哈,真巧,又是一个少将!”他想起一九四六年在京北饭店和国民 ![]() ![]() 当那个少将司令官被带来时,他心里却忍不住笑了:“这是堂堂的司令官…少将吗?” 这个少将换了肮脏破烂的士兵服装,胳膊 ![]() ![]() 现在,他站在那里,倒想装得堂皇一点,气派一点,但他那发⽩的嘴 ![]() 坐在担架上的秦震,坦然地做了一个手势: “请坐!” 这个少将心神不定,手⾜失措,颓然跌坐在一只空弹药箱上。 秦震思索着,想起一句话。好像是马克思在哪里说过,一切伟大的世界历史事变和人物,往往都出现两次。不过,第一次是作为悲剧出现,第二次是作为喜剧出现。这话说得多好呀!…想到此处,秦震不想多说什么了,他突然问: “你会下棋吗?” 那人猛地一怔,膛然不知所云。 于是,秦震挥一挥手说: “请吧!” 当这个少将司令官被带走以后,秦震冷冷一笑,说了四个字: “稀松平常!” wWW.yOuMuxS.c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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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太阳最新章节由刘白羽提供,《第二个太阳》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是一本情节与文笔俱佳的小说,零点看书免费提供第二个太阳最新清爽干净的文字章节在线阅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