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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牧小说网 > 经典名著 > 卢布林的魔术师 作者:艾萨克·巴谢维斯·辛格 | 书号:44608 时间:2017/12/4 字数:1533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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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五旬节过去了。雅夏又要准备上路。他待在家里的最后一个夜晚说了一些话,把埃丝特吓坏了。 “要是我再也不回来,你会觉得怎么样?”他问她“要是我死在路上,你会怎么办?” 埃丝特用手捂住他的嘴,不许他出声,要求他再也不要说这样的话,但是他坚持自己的想法。“这样的事情会发生的,你知道。就在前不久,我爬上市政厅的⾼楼;当时一不小心,我就可能从那儿摔下来。”他还提到遗嘱,说什么万一他去世,劝她不要哀悼得太久。接着,他带她到一个地方,他在那里暗暗蔵着几百卢布的金币。埃丝特不満地说,他破坏了他们临别前最后几个钟头的气氛,要知道这一次分别以后,他们要到赎罪节才能重新见面呢;他反问她:“晤,譬如说,我爱上了另一个女人,将要离开你呢。你会怎么说?” “什么?你爱上另一个女人啦。” “别傻头傻脑地惹人笑。” “你还是跟我说实话的好。” 他跟她接吻,赌咒发誓地说,他永远爱她。他们两人中间出现这样的场面并不稀罕。他喜 ![]() 埃丝特说:“用不着把自己关在小屋里仟悔。” “那得看人要控制的是哪一种热情,”他回答。 “那么我会跟你一起关在那间小屋里,”她说。 结果又是拥抱,抚爱,明确地保证永不变心的爱情。后来,埃丝特睡着了,做了一个可怕的恶梦;第二天,她一直斋戒到中午。她悄悄地念着她在一本祈祷书上找到的一段祈祷词:“全能的上帝,我是你的,我的梦也是你的。…”她还在奇迹创造者里布。梅耶的施舍箱里放了六个铜币。她要求雅夏作出神圣的诺言,不再用这些废话磨折她,因为人怎么能预先知道未来的事情呢?——一切都是由上天注定的。 节⽇过去了。雅夏套上大车,准备离家出发。他带着猴子、乌鸦和鹦鹉。埃丝特号陶大哭,眼⽪都哭肿了。她偏头痛,左边 ![]() ![]() ![]() ![]() 他在礼拜六夜晚出发。埃丝特随着他的大车,一直把他送到公路上。她还要向前送,但是他开玩笑地用马鞭把她赶回去。他不希望她独自一个人在黑夜里很远地走回去。他最后一次跟她接吻,把她留下,只见她站在那里——眼泪汪汪,伸出着两条胳膊。多少年来,他们都是这样分手的,但是现在分手比过去更困难了。 他咂着⾆头发出咯咯的声音;两匹马迈开步子,开始小跑起来。夜⾊柔和;快要变圆的月亮挂在天空中。雅夏的眼睛上像是蒙了一层薄雾。过了一会儿,他放松缰绳。月亮同他一起在赶路。在灿烂的月光下,田野里绿⾊的小麦的尖端闪烁着明亮的银光,每一个草人儿、每一条小路、路旁的每一朵矢车菊他都辨得出。露⽔像面粉似的从天上的一个筛子里落下来。田野里沸沸扬扬,好不热闹,好像有看不见的⾕子在倒进一个看不见的⽔磨里去似的。连那两匹马有时候也回过头来。人几乎能听到植物的 ![]() ![]() ![]() 不久,眼前出现了打铁工场,一座被煤烟熏黑了的建筑:歪屋顶裂开着,像一个废弃了的乌窝;墙斜了;窗变成了一个洞。从前,玛格达的⽗亲亚当。兹巴斯基就在这里锻斧头和犁锌。他是一个贵族的儿子,他⽗亲被一八三一年的起义弄得倾家 ![]() 那两匹马一定认出了那个打铁工场,因为它们跑得更快了。只见它们穿过养麦地和马铃薯地,经过一个路旁的圣龛,那里供着怀抱圣子的圣⺟马利亚,在月光下这座圣像显得出奇的生动。马车再向前驶去,出现了一个坐落在小山上的天主教公墓,由矮栅栏围绕着。雅夏的眼睛紧盯着公墓。那里躺着永远安息的人。他总是在公墓里寻找去世了的生命的征象。他听到过各种闪烁在坟墓间的小小的火焰的故事——还有鬼魂和幽灵的故事。据说雅夏自己的祖⽗在去世以后就是接连几个礼拜、几个月出现在他的孩子面前,甚至出现在陌生人面前。有人甚至说,他有一次敲他女儿的窗子。但是现在雅夏什么也看不到。一棵棵桦树挤在一起,看上去好像是木化石。虽然没有风,树叶却发出沙沙的响声,好像它们自己在颤动似的。墓碑互相沉默地凝视着——同永远不可能再开口的人那样沉默着。 2 兹巴斯基⺟女两人都在等雅夏;尽管黑夜早已来到,她们都没有上 ![]() ![]() ![]() ![]() ![]() ![]() ![]() “出什么 ![]() ![]() 玛格达已经把她的行李摆在一个有铜箍的箱子里——箱子是雅夏送给她的一件礼物。她已经快三十岁了,不过看上去年轻得多,观众认为她顶多十八岁。她⾝材瘦小,⽪肤黝黑, ![]() ![]() ![]() 玛格达年纪比较轻的时候,有人说,她只要有个男人,那些疹子就会退净,因为明摆着那是青舂痘;但是她后来做了雅夏的妇情,她的⽪肤还是那么糟糕。玛格达并不隐瞒她跟雇主的关系。每一次雅夏到兹巴斯基家来过夜,同她一起睡在凹室里那张大 ![]() ![]() ![]() ![]() 接着,她向后弓起⾝子,发出嘘嘘的声音、像一只猎面对着一条狗。 这一家人衰落了。玛格达跟着一个魔术师走南闯北。博莱克钻在⽪阿斯克那帮小偷中鬼混。他们把贼赃 ![]() 附近一带的人说,埃尔兹贝泰为了博莱克,把玛格达牺牲了。埃尔兹贝泰盲目地溺爱他,纵容他的每一个怪念头,为他的一切肆无忌惮的举止行为辩护,把最后一个子儿掏出来给他。尽管她不再到教堂里去,她仍然向耶稣祈祷,给圣徒献蜡烛,在圣像面前膜拜,背祈祷文。埃尔兹贝泰害怕一件事——他们的恩人雅夏万一出什么事,万一他不再对玛格达感到趣兴,但愿永远不会出这种事。这一家人是靠他的慷慨过⽇子的。她,埃尔兹贝泰,活像一堆破烂,四肢都害关节炎,脊背被风 ![]() ![]() 博莱克一大清早到⽪阿斯克去了;谁也说不准他会不会跟那帮狐群狗 ![]() ![]() ![]() ![]() ![]() ![]() ![]() ![]() 埃尔兹贝泰叹了一口气,气 ![]() 他跨下车,跟她接吻,拥抱。她的⽪肤是火热的。布雷克一开始就摇着尾巴向客人献殷勤。鹦鹉在笼子里数落;猴子在尖叫;乌鸦呢,一会儿呱呱地叫,一会儿说话。埃尔兹贝泰等雅夏同她的女儿亲热一番以后,才在门槛上出现。她站在那里,又大又耝,活像个雪人,耐心地等他像一位绅士那样去吻她的手。每一次他来,她总是拥抱他,吻他的额头,用同样的话 ![]() ![]() 接着,她会哭起来,撩起围裙,轻轻擦眼睛。 3 埃尔兹贝泰盼雅夏来,不光是为她的女儿,也是为她自己哪。他总是从卢布林带点东西来给她:一些好吃的东西,肝啦、芝⿇糖啦、点心铺里买的糕点啦。但是比那些好吃的更重要的是,她巴不得有个人同她谈谈。尽管她对博莱克百依百顺,为了他做牛做马,他不愿意听她讲话。她一开口讲故事,他就会耝暴地打断她:“得了,妈妈,总是瞎吹,总是瞎吹。” 埃尔兹贝泰被他一顶撞,话都哽在喉咙里,她会咳嗽,脸涨得通红,像中风病人似的。她气 ![]() 玛格达呢,正好相反,她很少开口。人能够对她说三个钟头的话,讲给她听最稀罕的事情,她连眼睛也不眨一下。只有雅夏,这个犹太人,这个魔术师,会引起埃尔兹贝泰说话的兴致,鼓励她倾吐心里话,像对待大⺟娘那样对待她,而且不是把她当讨厌的、而是可爱的丈⺟娘对待。他原来是个穷孩子,从小就成了儿孤;埃尔兹贝泰,照他看来,就像是他的⺟亲。她心里想,这么许多年来,雅夏始终同她们在一起,玛格达应该谢谢她哩。她,埃尔兹贝泰,给他烧他喜 ![]() 虽然他一到就再三说明,他不饿,埃尔兹贝泰总是给他端来饭菜。样样都是事前准备好的:刚熨过的桌布啦、生炉灶的引火柴啦、他喝酒用的瓷酒杯啦、他盛菜的蓝图案的盘子啦。什么都不缺少,甚至还有餐巾。埃尔兹贝泰被人称道是个最了不起的主妇。她的丈夫不妨是个铁匠,但是她的祖⽗沙平斯基的庄园上有四百个农奴,他还同⾼贵的拉齐威尔家的人一起打猎呢。 埃尔兹贝泰已经吃过晚饭,但是雅夏一来,她又胃口大开了。他们互相热烈的问候以后,雅夏和玛格达到凹室里去;埃尔兹贝泰忙着准备饭菜。她的疲劳像奇迹出现似的一下子消失了。她的腿到了夜晚经常像庒了铅那样沉重,现在看上去好像护⾝符显出了妙用,不再蹒跚不灵了。她一眨眼就在炉灶里生起火来,又是煮又是炸,动作利索得叫人吃惊。她愉快地叹气。玛格达爱慕他,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呢?他甚至给她,埃尔兹贝泰,也带来了生新命哪。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同以往一模一样。他再三要她相信他不饿,但是饭菜已经摆在他的面前,香味散发到屋子的各个角落里。她准备了樱桃 ![]() ![]() ![]() ![]() ![]() 那架有木摆的时钟指明,已经是夜午了,但是埃尔兹贝泰反而更起劲。她还有十来个故事没讲呢。雅夏礼貌周到地听着,提出恰当的问题,需要点头的当儿点点头。她讲的那些奇迹和预兆听起来同卢布林的那些犹太人讲的几乎一模一样。玛格达开始打呵欠和脸红。 “妈,上一回你给我讲这个故事讲得完全不一样啊。” “你说什么,孩子?你怎么敢?你在我的宝贝孩子面前叫我丢脸。是啊,你妈是一个地位低微的寡妇,没有钱,不显赫,不过不会是个撒谎的人——永远不会!” “你忘啦,妈!” “我什么都忘不了。我这一辈子像一条挂毯似的出现在我的眼前。”接着,她开始讲一个严寒的故事。那一年,冬天开始得这么早,犹太人在结茅节搭不成帐篷。大风把茅草顶都吹掉。汹涌澎湃的 ![]() ![]() “晤,晤——原来是你在这儿。” “互相接个吻,姊夫跟小舅!”埃尔兹贝泰颤巍巍地说。“说到头来,你们俩是亲戚…只要雅夏跟玛格达在一起,他就好像是你的哥哥,博莱克——甚至更亲近,更亲近哪。” “别说啦,妈妈!” “我到底求什么呢?无非是求个和平罢了。从前有一个教士在讲道的时候说,和平就像天上掉下来的露珠,充分滋润田野。那是主教从采斯托科夫到咱们这儿来的时候,我记得很清楚,就像这是今天的事情似的——他戴着一顶红便帽。” 埃尔兹贝泰哽住了。她又开始淌眼泪。 4 雅夏急着要去华沙,但是他不得不逗留一两天。谈了一会儿,他到凹室里那张大 ![]() ![]() ![]() ![]() ![]() ![]() 雅夏打了个盹儿,梦见自己在飞。他从地面上升起来,飞翔啊,飞翔。他不明⽩他以前为什么没有试过—一这是多么容易,多么容易啊。他几乎每天夜晚梦见这个景象;每一次醒过来,他感到在他眼前出现过一种不正常的现实情况。他时常拿不准这是一场梦呢,或者不过是思想在作怪。几年来,他念念不忘这个念头:装上一对翅膀飞翔。如果一只鸟办得到,人为什么办不到呢?翅膀一定要做得相当大,应该用做气球的那种坚固的绸料子做,它们应该 ![]() ![]() 他分明又在打盹出了,因为玛格达上 ![]() ![]() ![]() “你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你不吃东西吗?” “吃的,我怎么不吃东西呢。” “你倒是容易飞起来的。你的分量跟一只鹅差不多重。” 他们两人一跑码头,就非常亲热,但是现在经过了长期的分离——几个礼拜来,他同他的 ![]() ![]() ![]() 真叫人惊奇,这个腼腆的姑娘能够变得这么热情奔放,像着了魔似的。她像下阵雨似的吻着雅夏,完全按照他教她那样由他布摆——不过默不作声,生怕可能吵醒她的⺟亲或者弟弟。这好像是他们在黑夜的精灵面前举行的一次秘密仪式。尽管她在学校里学会说一口纯正的波兰话,她现在含糊不清的咿语是乡下土话,他只能勉強听懂;她的出言吐语——奇怪、夸张,是世世代代的庄稼人传下来的。 他说:“万一我离开你,记着我会回来的。千万别变心。” “不会的,亲爱的,死也不会变心的!” “我会给你装上翅膀,让你飞起来。” “可不是,我的天主啊…我现在已经在飞啦。”去了。雅夏准备走到⽪阿斯克去,说他不得不到铺子里去买几件东西。埃尔兹贝泰正要拦住他,巴望他回来吃早饭,但是玛格达摇头摇,不让她这样做。她从来不⼲涉他。他同她接吻;她低声下气地说:“别忘了回家的路。” 集市天一亮就开始了,但是迟到的庄稼人仍然从大路上走来。有一个人牵着一条瘦得⽪包骨头的⺟牛准备送去宰,另一个人牵着一头阉猪或者一只山羊。妇女们在头巾底下放着木架——表示已经结过婚——带着她们盛在碗里、罐里和篮里的商品,上面盖着⿇布。她们満脸堆笑,向雅夏打招呼。她们记得几年前他在这一带村子里巡回演出过。一辆大车出现了;车上是一对庄稼人的新郞和新娘,还有几个音乐师;个个都用碧绿的嫰枝和花环装饰着。音乐师们一边拉小提琴,一边曼声歌唱。一群庄稼姑娘像鹅似的挤在另一辆大车上,她们唱起一支立誓向男人报仇的歌来:我是黑的,啊,黑的。 我还要使自己变得更黑,你关心的那些人当中,亲爱的小伙子,我会受得最黑。 我是⽩的,啊,⽩的。 我还要使自己变得更⽩,你对我看一眼,亲爱的小伙子,就会倾心,但是我 ![]() 泽茀特尔,那个被抛弃了的女人,住在屠宰场后面的小山上。她的丈夫莱布什。莱凯奇,不久以前,从雅诺夫的监狱里逃了出来;他眼下在哪里却没有人知道。有的人说,他已经逃往美洲;有的人认为他深深地躲在俄罗斯荒野里某个地方。许多个月以来,他没有信寄来。小偷们有他们自己的帮会,也有头子和帮规,每个礼拜给泽弗特尔两个盾。不管哪一家的当家人坐了牢,他们通常都是这么办的。但是事情越来越清楚,那个莱布什看来永远无影无踪了。这两口子没有孩子。泽弗特尔不是本地姑娘;她是从维斯杜拉河对岸不知什么地方来的。小偷坐了牢,他们的 ![]() 雅夏对这一切完全知道,但是他还是同这个女人勾搭上了。他穿过一条条偏僻的小胡同来到她家,每一回给她三个卢布。他现在给她送去一件从华沙买来的礼物——一条珊瑚的项链。这简直是发疯,他有 ![]() ![]() ![]() ![]() “我说要来就来,”雅夏沉着脸说。 “一位想不到的贵客!” 接吻,送礼,等她端来兑菊粉的咖啡,对他来说,全是丢脸的事情,但是就像小偷不得不去偷钱一样——他呢,不得不偷爱情。她闩上门,免得有人闯进来,而且在钥匙孔里塞上纸。他越是着急,她越是故意磨磨蹭蹭。他一直意味深长地向 ![]() “世界上发生了一些什么大事情?” “我自己也不知道。” “你要是不知道,那么谁知道呢?我们挂在这儿,你像一只鸟儿那样自由自在,东逛西 ![]() 她挨近他坐下,她的圆滚滚的膝盖贴着他的。她把裙子撩到让他看见她的黑长筒袜的袜口和红吊袜带。 “我难得看到你,”她抱怨起来“我已经忘了上一回是什么时候看到你的。” “你听到什么你的男人的消息吗?” “找不到啦——好比石沉大海。”接着她微笑起来,流露出一副既顺从又蛮横的虚情假意的神情。 他不得不听她把话说完,因为一个嘴碎的女人是非把话唠叨完不可的。哪怕她是在抱怨吧,她的话也是滔滔不绝的——又流畅又圆滑,好像玩具手 ![]() ![]() “啊,雅夏尔。带我一起走吧。” “你知道我办不到。” “为什么?你有个班子,还有一辆大车。” “玛格达会怎么说呢?你的街坊会怎么说呢?” “她们反正要说的。你那个波兰女人能够⼲的事,我都能够于。也许比她于得更好。” “你能翻斤斗吗?” “我不会翻,难道不能学吗?” 这全是废话。她长得太胖,当不了演杂耍的。她的腿太短,她的庇股太大,她的 ![]() 她这一辈子什么也⼲不成,只能当用人———-一还能当另一种人,雅夏想。尽管他,雅夏,肯定不爱她,但是他有时候会忌妒。他在跑码头的那些礼拜里,她在⼲什么呢?得了,这是我最后一次上这儿来,雅夏想。这不过是因为我感到非常腻烦;我想有短短的一会川摆脫一切—一他为自己的行为辩护。像一个借酒浇愁的酒徒那样,他想。他永远不明⽩,别人怎么能凑合着住在一个地方,毫无忧郁地跟一个女人生活一辈子呢?他,雅夏,永远心情沮丧。他突然掏出三个卢布,带着孩子气的庄重态度放在她裙子底下的腿大上——一个在膝盖附近,另一个⾼一点儿,第三个在腿大尽头。泽弗特尔望着他,流露出古怪的微笑。 “这没有用。” “这肯定对谁都没有害处。” 他⾚裸裸地对她说—一按照她的⽔平说话。他的一个特点就是能够适应任何人。这对行使催眠术是个有利因素。泽弗特尔不慌不忙地把硬币收起来,放在食具柜上一个研钵里。 “晤,不管怎么样,谢谢。” “我急着呢。” “急什么呀?我一直惦记你。几个礼拜以来,我没有听到你的一点消息。你好吗,雅夏?说到头来。咱们到底是好朋友嘛。” “是啊,是啊…”“⼲吗心神不定?我知道啦——准是有了个新情人!告诉我,雅夏尔,告诉我。我不是那种爱忌妒的人。我懂得好歹。不过你一看到女人就像藌蜂看到鲜花,总是换新人。这儿闻闻,那儿 ![]() ![]() ![]() 5 “是啊,有了个新的,”雅夏说。他需要同人谈谈。同泽弗特尔在一起,就像同他自己在5那样无拘无束。他不怕她忌妒,也不怕她发火。她像一个庄稼姑娘依顺地主老爷那样依顺他。她的眼睛闪闪发亮起来。她流露出辛酸的微笑,这是受了委屈还感到乐趣的那种女人的微笑。 “我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她是谁。” “一个教授的寡妇。” “寡妇,嗯?好,好。” “有什么好。” “你爱她吗?” “对,有点儿。” “要是一个男人说‘有点儿’,那他的意思是说全心全意。她是个怎么样的人——年轻?漂亮?” “不太年轻。她有个十四岁的女儿。” “你爱的是哪一个,是做妈妈的呢,还是女儿?” “两个都爱。” 泽弗特尔的喉咙动了一下,好像她在把什么东西咽下去似的。“你没法两个人都爱啊,老兄。” “眼下,有了做妈妈的,我也満意了。” “教授是⼲什么的,像——个医生吗?” “他以前在大学里教数学。” “什么叫做数学?” “用数字计算。” 她想了一会儿。“我知道啦,我早就知道啦。我,你瞒不了我。只要对男人瞧上一用民,我就能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出来。你想⼲什么,跟她结婚吗?” “不过我已经有老婆啦。” “对你来说,老婆算得了什么呢?你怎么碰到她的?” “她在剧场里;有人介绍我们认识。不,我在表演心灵感应术;我告诉她,她是个寡妇和别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的呢?” “那是我的秘密。” “哦,还有什么别的情况吗?” “她爱上了我。她愿意撤下一切,跟我一起出国。” “就这么走吗?” “她要跟我结婚。” “跟一个犹太人?” “她要我改变一点儿宗教信仰。…” “就这么一点儿,嗯?——⼲吗你非要出国不可呢?” 雅夏的脸⾊一下子变得恶狠狠起来。“我在这儿有什么呢?二十五年来,我一直在演出,而我仍然是个穷小子。我在绳索上还能走多久呢?顶多十年嘛。人人夸赞我,可是没人肯出钱。在别的家国,他们欣赏像我这样的人。有_个只懂几套戏法的人变得又出名又有钱。他在皇上面前演出,乘着⾼级四轮马车跑码头。要是我在西欧出了名,我在这儿,波兰,就会受到不同的待遇。你懂得我跟你说的话吗?这儿,他们模仿外国的一切。一个演歌剧的歌唱家尽管唱得像猫头鹰叫、要是他在意大利演唱过,人人都喝彩:‘好!’” “说得对,不过你得改变宗教信仰。” “那又怎么样?你给自己划个十字,他们把⽔撒在你⾝上。我怎么知道哪一位上帝是真的?谁也没有到天上去过。反正我也不祈祷。” “你成了天主教徒,你就准会祈祷,没错儿。” “在国外,谁也不注意这一套。我是个魔术师,又不是个教士———你知道,眼下流行着一种新鲜玩意儿呢。熄灯以后,你把鬼魂召来。你坐在桌子旁,把双手放在桌面上,桌子就升起来了。所有的报纸上都登満了这种消息。” “真的是鬼魂吗?” “别惹人笑话。全是那个巫师⼲的。他伸出脚去,把桌子顶起来。他把大脚趾头扭一下,发出啪的一声,那就是说,鬼魂传来了信息。最有钱的人都参加这种降灵会,尤其是女人。譬如说,有一个人的儿子死了,他们巴望跟他来往。他们付钱给巫师,他就把那个儿子的鬼魂召来。” 泽弗特尔睁大了眼睛。“真的吗?” “真蠢!” “也许那是妖术吧?” “他们庒 ![]() “我听说在卢布林有个人能够用一面黑镜子显出死人。他们说,我在那儿能够看到莱布什。” “那么,你⼲吗不去呢?他们会给你看一张相片,告诉你那就是莱布什。” “哦,他们倒是让你看到东西的。” “⽩痴,”雅夏说,他感到惊奇,自己居然同泽弗特尔这样的人谈论这种事情“我能够让你在镜子里看到你喜 ![]() ![]() ![]() “上帝是没有的,对不?” “上帝当然是有的,不过谁也没跟他讲过话。上帝怎么能讲话呢?要是他讲意第绪话,基督徒就听不懂;要是他讲法国话,英国人就会发牢 ![]() “灵魂是怎么回事呢?啊,我真害怕。” “怕什么呢?” “夜晚,我躺下去,没法闭上眼睛。所有的死人都在我面前列队走过。我看到他们把我妈妈送进坟墓。她浑⾝雪⽩…咱们到底⼲吗要活在世上?我非常惦记你,雅夏尔!我不愿给你出主意。不过那个异教徒会把你拉到地狱里去的。” 雅夏恼火了。“她怎么会呢?她爱我。” “这不会有好结果。你可以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可是一定要做个犹太人。你的老婆会落得个什么结果呢?” “要是我活不成,她会怎么办?男人一死,过了四个礼拜,那个婆娘又去站在结婚的华盖底下了。泽弗特尔,我可以跟你坦⽩地说。咱们俩中间没有秘密。我要碰碰运气。” “那么,我呢。” “我发了财,也不会忘掉你的。” “得了吧,你早就会忘掉啦。你跨出门槛那会儿,就已经忘啦。别以为我是在忌妒。我头一回认识你,我 ![]() ![]() “⼲吗偏偏想到这件事情呢?” “只因为我感到腻烦,手边又有一条绳。我看到梁上有个钩子。就是灯旁那个钩子。我站在脚凳上,那真是再合适也没有了。接着,我笑起来啦。” “为什么?” “哪儿有什么理由。你把绳劲使一菗,那不是全都完了吗…雅夏尔,带我到华沙去吧。” “家什怎么办?” “我把所有的东西一古脑儿卖掉。让哪一个人来占个便宜吧。” “你到华沙去⼲什么呢?” “别担心,我不会赖在你⾝上⽩吃的。我会像故事里那个要饭的女人那样走掉。我会站在哪一家人家的门口,说:‘我就待在这儿。’人到哪儿都能洗洗涮涮,提篮吆喝。” wWW.yOuMuxS.c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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