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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牧小说网 > 经典名著 > 伯尔短篇小说选 作者:海因里希·伯尔 | 书号:44610 时间:2017/12/4 字数:767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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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我![]() ![]() ![]() ![]() 这时,我明⽩什么叫绝望了。我提前好几站下了车,马上向莱茵河走去,我想去投河。可是,当我来到光秃秃、冷清清的大道上,看到平静的灰⾊的河⽔,我就想,投河自尽并不简单,不过我想要这么做。我想,这一定要好久好久才能死去,面我却愿意迅速突然地死亡。反正我是有家回不去了。妈妈会简直毫无办法,爸爸会狠狠揍我一顿,并且会说,真丢人,这么一个大小伙子,快十七岁了,什么都不会⼲,连黑市 ![]() 不,我必须跳河,因为要扑到国美佬又大又重的汽车下去,我可没有这个勇气。有许许多多汽车沿着莱茵河行驶,可林荫大道上一个人影也没有。街上光秃秃、冷清清的,从⽔流湍急的河上吹来一股 ![]() ![]() ![]() ![]() ![]() ![]() 我继续跑,是的,我相信我是在跑。关于那个国美兵的想法在脑海中匆匆闪过,我非常羡慕他,我对他羡慕得要死。后来我又往前走或往前跑,我记不清了,一直到那座炸毁的桥边,我心想,从上面跳下去就万事大吉,很快就会完事。我曾经读到过,慢慢地走到⽔里去淹死自己是不容易的。必须从⾼处跳下去,这才是上策。于是我就向断桥奔去。那儿没有工人。也许他们罢工了,或者是因为天气寒冷,没法在室外的桥上⼲活。后来我再也没有看到那个国美兵,我 ![]() 不,我想,毫无办法,毫无希望了,没有一个人会把那些票证补发给我们,那也太多了,爸爸妈妈,两个大孩,小不点儿和我,⺟亲配给卡和⽗亲的重劳动配给卡。不能再犹豫了,快跳河吧,这样他们至少就少了一个吃饭的人。天气很冷,在莱茵河边的林荫大道上,寒风呼啸,光秃的树枝从夏天长得那么漂亮的树上掉落下来。 爬上断桥很吃力,他们把桥面的沥青残余敲掉了,只剩下空架子,上面架设了一条小铁路,大概是用来运走瓦砾的。 我小心翼翼地向桥上攀登。我冷得要命,并且害怕摔下去。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当时我想,你既然想要投河自尽,却又害怕掉下去,这可真是荒唐可笑。要是从这儿摔到马路上或废墟堆上,你也是死,这不很好吗,你不是想死吗?可那完全是另一码事,我说不出来,我就是想跳河,不想摔得粉⾝碎骨,我想,那样会非常痛苦,或许一下子还死不了,而我不愿有痛苦。于是我就小心翼翼地爬上光秃秃的桥,一直到前面、最前面铁轨伸到头的地方。我站在那里看着汩汩地流淌的混浊的河⽔,我站在最前头。我一点儿也不害怕,只是感到绝望,我突然明⽩绝望是件好事,绝望很甜藌,没有什么,它什么也不是,一个人对什么都无所谓了。莱茵河⽔ ![]() ![]() ![]() 我蹲在污浊的莱茵河边盯着河⽔出神,肯定已有一个小时了。我老是想到那个金发婆娘格特鲁德,她已把我弄得神魂颠倒。该死的,我一边想一边把我的香烟吐到莱茵河里,跳下去,跳进污泥浊⽔,让河⽔把你冲走…冲到荷兰,是的,然后再…嗯,冲进运河,直到留在海底深处。周围没有一个人,河⽔把我弄得神魂不定。我记得很清楚,那是河⽔,心里老是在想那个漂亮女人,她不想要我。对,她不要我,我完全清楚,同她决成不了事。河⽔使我摆脫不开,叫我心烦。该死的,我想,跳下去,你就永远摆脫了这些该死的娘儿们,跳下去,跳下去… 这时,我听到有人像发疯似的沿着林荫大道奔跑。我从来没有看到过有人这样奔跑。他是在奔向毁灭,我一边想一边又朝⽔面上望去,可是岸上那阒无一人的林荫道上的脚步声又叫我举目向上看去,我看见那个男孩奔上断桥,心想准是有人在追捕他,但愿他能逃脫,不管他是偷了东西还是⼲了什么事。 一个瘦⾼个男孩,跑路的神态像是神志不清似的。我又向⽔面上望去,跳下去,跳下去,跳下去,该死的,你还等什么,快跳下去,耳边响起悄悄的声音…你永远不会得到她,永远不会,跳下去,让污泥浊⽔把你送往荷兰,该死的,我把第三支烟吐进⽔里。 天哪,我想,你在这个家国里⼲啥,这个家国简直疯了,人人都只是想弄到香烟。这个可怕的狂疯的家国已没有桥梁,没有⾊彩, ![]() 可就在此时,我听到那个神志错 ![]() 我把第四支烟自动地吐进莱茵河,眼睛一直不离开上面那个人,我的心凉了半截,吓得要死。这个男孩,这个半大小子,他究竟会有什么苦恼?我想。失恋的苦恼,我想,我至少以为自己笑了,我不知道是否如此。这个半大小子会有失恋的苦恼么?我想。河⽔沉默不语,一片沉寂,我相信自己听得见上面那个男孩的呼昅声。他一直还默默地一动不动地站在断桥上。该死的,我想,不能这样,我想喊,可接着我想,你会使他受惊的,准会使他坠落。周围显得格外静谧,我们两人孤零零地在这个世界上,对着灰不溜丢的污浊的河⽔。 后来,天哪,他盯着我,确实盯着我,我一直还坐在那儿,一动不动,扑通,那个疯子果真掉进⽔里啦! 这时,我真的清醒了,该死的,我立刻甩掉上⾐和帽子,纵⾝跳进冰冷的河⽔游起来,非常困难,幸好⽔流把他向我冲过来。接着,他突然又消失了,沉到⽔下,该死的,我的鞋子灌満了⽔,像铅一样吊在我的脚上,我的衬⾐也像铅一样沉重,河⽔很凉,冰凉,那个男孩已无影无踪了…该死的,我便游起来,接着踩了一会儿⽔,大声喊叫,是的,我大声喊叫…该死的,这时那个男孩浮上来了,他已经顺流而下漂了一段路,我未曾想到⽔会流得那么湍急。现在,当我看到这团无生命的东西在灰⾊污⽔中漂流,吓得我⾝上发热,该死的,我追赶他,离他不到两步远,那头⻩得耀眼的头发已看得分明,这时他又不见了,⼲脆消失了,该死的…可是,我只是频频点头,老天爷,我抓到他了… 世界上没有人知道,抓到他时我浑⾝顿时感到多么轻松自在。就在莱茵河中间,只有冰凉灰⾊的脏⽔,我像铅一样沉重冰冷,可我却感到轻松起来。我已经不再感到害怕了,这已经过去了…我侧⾝拽住他,慢慢横渡过河向岸边游去,使我感到奇怪的是,岸离得多近啊…该死的,我已顾不上感到寒冷和唉声叹气,尽管我难受得要死。我喝了不少⽔,脏⽔叫我恶心得要吐,但我好好地 ![]() 这时我觉得冷得要命,因为⾝上还穿着 ![]() 于是,我把他拽起来,说“走,孩子…跑…”我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拖着他爬上斜坡,他在我怀里像个木偶似的软绵绵地摇晃,后来他又一次站住,又一次吐出脏⽔,全是污浊的灰⾊莱茵河⽔,在这之后,他就能跑得好一些了… 该死的,我想,他得暖暖⾝子,你也得暖暖⾝子。最后我们拔腿飞奔,一直跑到上面林荫道上,过了林荫大道又跑了一段路。我感到全⾝都暖和起来,可那个孩子仍像猫一样浑⾝颤抖。该死的,我想,他得到屋里去,然后躺上 ![]() “是的,”我说“开车吧,快开!”说完就把我的宿营地告诉他。 男孩坐在我⾝旁,又发出苦笑,我觉得非常可笑,我给他挨了摸脉搏,完全正常… “再快一点!”我向人黑喊道。他转过头来,咧嘴笑了一笑,确实把车子开得更快了,在这当口儿我不断地说:“向左,向右,再向右”等等,一直到我们真的在我的宿营地停下… 帕特和弗烈迪正站在过道里,他们看见我进来,就笑起来:“老弟,难道这就是你的心上人格特鲁德?”可我对他们嚷道:“别笑啦,哥儿们,帮我一把,这孩子是我从莱茵河里救上来的。”他们帮我把他抬到我们——帕特和我——的房间,我对弗烈迪说:“去给我们煮杯咖啡。”然后我把他扔到 ![]() ![]() ![]() ![]() “帕特,”我说,因为帕特正站在旁边“你来继续 ![]() ![]() ![]() 伙计们都好极了,弗烈迪给我们送来咖啡,帕特把自己的內⾐送给男孩。男孩躺在 ![]() 啊,我想,刚才这一阵子是多么紧张呀,可是结果万事大吉,谢天谢地! 帕特把一支香烟塞进男孩口中,他劲使地菗着。这帮德国人,我想,全都像疯子一样菗烟,他们叼着烟卷,好像是自己的命 ![]() 屋子里十分宁静,男孩狼呑虎咽地吃着,帕特又给了他一个面包和一听牛⾁,并且一再地给他斟咖啡… “帕特,”在这之后我说,并且也给自己点燃一支烟“帕特,你看能不能问他为什么要投河…” “好,”帕特说,接着问了他。 那孩子样子十分奇怪地看着我们,然后对我说了什么。我看看帕特,帕特耸了耸肩。“他说什么食品,可是有一个词我不明⽩,不懂是什么意思…” “什么词?”我问。 “票证,”帕特说。 “票证?”我问男孩。 他点点头,又说了一个词。帕特说:“他把那东西丢了…这玩意儿,这票证…” “票证,帕特,这是什么?”我问。 但帕特也不知道。 “票证,”我用德语对男孩说“这是什么?”这句话我会用德语讲得很好,我也会讲失恋的苦闷,别的就不会了,这都是那个混帐婆娘教给我的… 男孩茫然不知所措地看着我,然后用他的细指头在 ![]() 我也听懂了纸这个词,我想现在总算弄明⽩了。 “噢,”我说“护照,你把护照丢了。” “不,”他说“票证。” “该死的,帕特,”我说“这个票证把我完全搞糊涂了。一定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他为此而不得不跳河。” 帕特又给每个人斟満了一杯,可是这该死的票证却使我不得安宁。天哪,我可亲眼得见这个半大小子默不作声,一动不动地站在那上面的断桥口,扑通!真该死。 “帕特,”我说“你去查一查,你不是有一本词典吗?” “对,”帕特说罢一跃而起,从柜子里取出词典。 在那当口儿,我向男孩点点头,又给了他一支烟,真该死,他把那一听牛⾁全吃了,还有所有的面包,咖啡对他确实管用。这些小伙子菗烟的样子真叫人吃惊,像发疯似的,而我们只有在战时遇到紧急情况时才会那样菗烟。他们始终还是像战争时期那样菗烟,这帮德国人… “哈哈,”帕特喊道“有了。”他一跃而起,从柜子里取出一封信,把邮票指给男孩看,但他只是头摇,甚至还笑一笑… “不,”他说,又把那个古怪的词讲了一遍,为此他竟跳了河,而我却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等一等,”帕特说“有了,有个词叫‘食品配给卡’。”他热忱地翻阅他的词典。 “你还饿吗?”我向男孩打手势说。但他劲使摇了头摇,又给自己斟了一杯咖啡。活见鬼,他们真能喝咖啡,整桶地喝,我想… “他妈的,”帕特喊道“这帮编词典的人,这帮编词典的混帐,这帮编词典的混帐八王蛋,一个年轻小伙子因为这跳了河,而词典上却连这个词都没有。” “孩子,”我对男孩说,当然是用国美话“平心静气地说这是什么,我们都是人,彼此会了解的。你告诉他,告诉帕特,”我指了指帕特“平心静气地告诉他。”帕特笑了,但他一声不响地认真听男孩平心静气地对他讲,完全平心静气,起初这可怜的孩子十分尴尬,他慢条斯理地对帕特讲了老半天,我听懂了一部分,帕特的表情变得十分严肃… “真该死,”帕特说“我们真傻。他们凭证购买食品, 明⽩吗?他们有食品配给卡,明⽩吗,真见鬼,我们怎么没有想到呢?他把食品配给卡丢了,因此他就跳了莱茵河。” “该死的,”我嘟哝地说“这个小伙子跳了河,而我们还不知是为什么,想象不出…” 至少应当能想象,我想,这是最起码的,即使没有亲⾝体会,起码应当能想象… “帕特,”我说“要是他把它丢了,该死的,他们就应当发给他新的。这反正是纸片,他们可以去印嘛,他们应当补发给他,这又不是钱。丢掉这东西是有可能的,这种印刷的东西反正有的是…” “胡扯,”帕特说“他们才不⼲呢。因为有些人瞎说他们把卡丢了,把它卖掉或者吃双份,局里的人认为这样做太不像话了。该死的,就像打仗时,你把 ![]() ![]() ![]() ![]() 原来如此,我想,这么一说是很可怕,这样一来他们就什么吃的也没有了,简直一无所有,啥也没有,而且一点办法都没有,因此他像发疯似的飞跑,纵⾝跳进了莱茵河… “是的,”帕特说,好像想要回答我脑子里的想法“他全给丢了,所有的配给卡…嗯,我想是六个人的,还有别的,别的配给卡,我简直不懂他的意思…一个月的…” 该死的,我想,事情既然如此,他们有什么办法呢?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这个男孩站在那儿,把配给卡丢了,我心想,要是我的话,我也会去跳河的。可我却无法想象…不,我相信,这是无法想象的… 我站起来,从柜子里取出两包香烟给那孩子,他望着我的样子把我吓了一跳。该死的,他样子十分可笑地看着我,我想,他会叫我们发疯的,一定会叫我们发疯的,这孩子的脸上露出那样一种神⾊… “帕特,”我叫起来,是的,我相信我叫起来“劳驾把这孩子送走,把他送走,”我叫道“我受不了,不能看他的脸,这张感 ![]() 该死的,当帕特把那孩子带走的时候,我心中感到⾼兴。 帕特是会给他把东西包上的,我想,你坐在那儿灰溜溜的污浊河⽔旁,为了这样一张瘦削的女人脸,同河⽔聊了一会儿天,心里想:跳下去,跳下去,让河⽔把你冲走,直至…嘿,荷兰,该死的,可这孩子跳下去了,扑通一声跳下河去,为了那几张也许连一美元都不值的破纸片。 ⾼年生译 肖⽑扫校自《女士及众生相》,漓江出版社1991年初版 WwW.YoUmuxS.c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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