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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牧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穆斯林的葬礼 作者:霍达 | 书号:44268 时间:2017/11/23 字数:1734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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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您等我半天了吧?”新月拍打着老⽗亲肩上的积雪。 韩子奇只是慈祥地笑笑。做⽗亲的心是用语言难以表达的,无论是哪国语言。 新月搀着爸爸的胳膊,⽗女两人踏着満街的凌琼碎⽟,携着一股舂风,朝家里走去。 西厢房温暖如舂,正等着新月回来。 姑妈赶在新月到家之前,就把西厢房里的炉子点上了。新月不在家的时候,这屋不住人,空着,自然是不用生火,但她还是每天照旧里里外外打扫一遍, ![]() ![]() ![]() ⽗女俩一进门,姑妈就慌着拿扫炕笤帚扫新月⾝上的雪,一边奋兴地叨唠着:“得!平平安安地回来就得啦!瞧这雪…” “当然是平平安安喽!一场雪怕什么?还有老爸爸保护着我呢!” 新月嬉笑着往里院走,先到上房跟妈妈打个招呼:“妈,我回来了!” 韩太太正在喝茶,没理睬和女儿一起进来的韩子奇,笑盈盈地看了新月一眼:“嗯。待会儿淑彦还来找你玩儿呢!” “我知道,我们俩在信上说好了的!” “那就等她来了,一块儿吃晚饭!” 新月就回西厢房去,脫掉外边的⾐裳,换鞋。 回到自己的房间,新月像阔别已久似的感到亲切。“开我东阀门,坐我西阁 ![]() 陈淑彦果然一下班就冒着雪来了,韩太太心疼地说:“瞧这孩子冻的!快暖和暖和,换上新月的鞋!” 陈淑彦和韩伯伯、韩伯⺟说了会儿话,无非是说亏得两位老人家帮了她的大忙,上班的地儿这么好,离家又近,等等,都是重复过好几遍的。韩子奇连说:“我也只是垫了一句话儿,这么点事儿,不必老是客气!”韩太太则是爱听的,拉着陈淑彦冻得冰冷的手说:“我呀,就是爱心疼人!别说上辈子的 ![]() 一团和气,皆大 ![]() 她们两人并排坐在 ![]() ![]() 新月为她⾼兴:“你得把咱们在⾼中学的英语再捡起来,有外宾来的时候…” “不行啊,我那会儿没正经学!” “没关系,我‘辅导’你嘛!真没想到,你倒比我先用上了!” 老姑妈在厨房里又开始了士气⾼昂的孤军奋战。新月还没到家,她就买好了瘦牛⾁,剔去筋头马脑儿,用快刀剁得细细的,撒上葱末儿、姜末儿,拌好馅儿,搁在那儿“醒”着。这会儿,又忙着 ![]() ![]() ![]() ![]() 韩子奇已经把自己关在卧室里,隔着门对韩太太说:“你跟她说,我在外头吃了,你们吃你们的吧!” 韩太太“嗯”了一声,走到廊子底下,抬头看看天。 “妈,我已经饿了!”新月在西厢房里说。 “那就…”韩太太犹豫了一下说“再等等你哥吧?他还没回来呢。”于是正式回答姑妈:“大姐,等天星回来再煮!” 天上那雪,鹅⽑似的下个不停,院子里已经积了老厚,把刚才的脚印又填上了。天,差不多黑定了。 锅里又点了两回⽔,沸腾了又平静,平静了又沸腾,也没听见天星拍大门的声音。姑妈眼瞅着她精心炮制的杰作迟迟不得展示,如坐针毡。等得不耐烦了,就走到里院,站在廊子底下朝里边嚷:“饺子老是这么晾着,可就坨了!煮吧要不价?丫头饿得那样儿了,淑彦不也是没吃呢嘛!” 她这么一说,韩太太也就不好再让大家都等着天星,赶紧说:“是啊,哪儿能让人家姑娘跟着饿肚子?” 姑妈领了圣旨,忙不迭地去煮饺子。敞着煮⽪儿,盖上煮馅儿,这饺子在锅里折几个跟头,就 ![]() 饭桌上,姑妈张罗着照应新月和客人,自己却顾不上吃。陈淑彦直夸姑妈的手艺好,新月则狼呑虎咽,不像在学校里吃饭那么斯文。一边吃,还一边说:“在我们学校的清真食堂可吃不上这么香的饺子!” 姑妈怜爱地看着她:“食堂?唉,食堂里哪有你的姑妈哟!正是⾝子骨儿嫰的时候,吃食跟不上可不成,等赶明儿开学,带上点老腌 ![]() “这倒是,”韩太太接茬儿说“让天星也见天带俩仨的上班儿去,中午饭光指望食堂是不成!” 韩太太心神不宁,惦念着天星。她听到天星回来的声音,叫姑妈去开门,姑妈却扑了空,回来说是风刮得门“哐当哐当”响。 韩太太无心再吃饺子了,没等客人吃完,先站起了⾝,嘱咐姑妈听着门口的动静,就沉着脸回上房去了,走到餐厅门口,又回头说了声:“这么晚了,天儿又不好,淑彦也就甭走了,睡新月那屋吧!” 快到半夜了,天星才进家,一⾝的雪,冻得跟冰 ![]() 这时,新月和陈淑彦早已上 ![]() 听见院子里自行车响,又听见妈妈从上房里出来和哥哥说话,新月说:“你看我妈对我哥多好,这么晚了,还不睡,等着他!” “那当然了,”陈淑彦说“你哥是家里的长子,将来什么都得指着他。我们家就不行,两个兄弟还小,我是头大,样样儿都得走到前头,可没你的命这么好,什么都是现成的。我要是也有个哥哥,就舒心了,家里的什么事儿都不用我管了!” “我哥也没 ![]() “男的可不就是这样儿嘛,还能让他做饭、洗⾐裳?他连自己的⾐裳都不会洗,上回,我好心帮姑妈洗洗吧,哎呀,那领子就跟膏药似的!” “你洗了,他也不知你的情!我哥呀,蔫得跟个哑巴似的,见了谁都不带答理的。那回你在我们家吃饭,从头到尾都没跟你说句话,我都觉得 ![]() “咳,我倒没这个感觉。一个男人,要是贫嘴呱⾆的,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儿,倒让人讨厌。你哥是个老实人,他对你 ![]() “这倒是,”新月并没忘了哥哥对她的好处“考我上北大,他就像自己上了大学那么⾼兴。可到了学校门口,又犯拧了,说什么也不进去!我想也许是…” “你不理解啊!”陈淑彦打断她的话说“要是我去送你,我也会这样儿的!我那会儿,简直有死的味儿,觉得自己一切都完了!” 话说到这儿,新月就谨慎起来,不愿意再触及陈淑彦心中的痛处。从陈淑彦的话里,她也更理解了哥哥,他们都没上过大学,对新月有类似的情绪:羡慕,却又不能妒嫉。屋里早就关了灯,新月看不清陈淑彦的脸,但从她说话的语气可以感觉到,那是以过来人的情感说到已经成为过去的痛苦,不那么磨折人了。新月希望哥哥也能像陈淑彦那样想得开,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事儿,就对家里人说,别闷着。 东厢房里,天星把 ![]() ![]() “啧,啧,瞧瞧这双鞋,跟淘沟的似的!”韩太太皱着鼻子,给他搁到炉子跟前烤着“你跑了五百里地是怎么着?到底上哪儿去了?” 天星只当没听见。 “饿到这会儿,也没吃饭?还给你留着饺子呢,叫姑妈拿饼铛熥熥,吃了再睡?”韩太太又说。 “得了,得了,我早就吃了!”天星终于开口了,嘟嘟囔囔地背对着她说。 “在哪儿吃的?” “同事家里头。” “哪个同事?”韩太太一步跟着一步地追问“天星,跟那些汉人来往,甭管多厚的 ![]() “嘁,您认得谁?”天星极不耐烦地说“小容子不是回回吗?” “小容子?哪个小容子?” “容桂芳!知道了吧?” “噢!”韩太太想起来了,刚才,她只是在男的里头盘算,没把她打到数里“女的啊?你在她们家吃饭?” “怎么着?不许吃啊?”天星像是吃 ![]() ![]() 韩太太大吃一惊,无论如何,她没法儿想象这个倔儿子还会和女同事有来往,而且还在人家家里吃饭! “你几点到她们家去的?” “下班儿就去了。” “就一直待到这会儿?” “您可真是的!还不许在外头遛遛啊?” “遛遛?”韩太太不噤打了个冷战“就这天儿,三更半夜的,你遛个什么劲儿?” 天星红着脸说:“妈,您…怎么还没明⽩?” 韩太太一个冷战,她明⽩了:“天星!你跟容桂芳是不是搞上对象了?” 天星没回答,表示默认。 “多会儿搞上的?”韩太太小心地追问。 “半年啦!”天星往上揪了揪被子,像拒绝审问似的。 韩太太在这个时刻是决不会中途退场的。儿子的终⾝大事一直在牵着她的心,却万万没有想到她的一切 ![]() “容桂芳,不就是‘切糕容’家的二丫头吗?”她明知道,还要进一步准确无误地证实。 “是,又怎么着?”天星见她纠 ![]() 果然是她。韩太太的眼前立即浮现出容桂芳的爸爸当年的模样儿:小矮个儿,眯 ![]() ![]() ![]() ![]() 韩太大收住了信马由缰的思绪,拉到非常现实的问题上来:天星既然已经把话挑明了,当妈的无论如何得表个态。她当然不能把心里想的都端出来,那样,儿子准得跟她翻儿,娘儿俩要是撕破了脸儿,好话他也听不进去了。可是,要是让她现在就对天星说“那敢情好”她也做不到。如果允许这个家庭里的任何成员可以先斩后奏,以既成事实強迫她批准,那她这个一家之主的位置就等于是摆设了,这个头儿一开,以后谁都可以信 ![]() ![]() 天星听着听着,不觉坐了起来,他没想到妈妈的这场审问收场却这么和风细雨。和容桂芳 ![]() ![]() ![]() ![]() ![]() ![]() ![]() 韩太太微笑着打断了儿子的话:“那哪儿成啊?妈这辈子就这么点儿望兴,等我儿子结婚的时候,得好好儿地办一办!钱不用你着急,妈给你准备着呢!” 天星听得⾼兴,说:“妈,哪天我带她来看看您?等过年的时候吧,我们放四天假呢!” 儿子憧憬着美好的未来,躺下了。韩太太给他熄了灯,轻轻地退出了东厢房。 这夜一,她通宵无眠。爱子天星意外地给她出了一个大难题,她得好好儿地寻思寻思。二十五年了,自从天星呱呱落地,她的心就分成了两半,一半给丈夫,一半给儿子,这是她生命的两大支柱。当年,一场剧烈的动 ![]() ![]() ![]() 整整夜一,她在黑暗中思前想后,把“虎伏滩”(宵礼)和“榜答”(晨礼)都连在一起了。主啊…一⼊了腊月下旬,舂节说话也就到了。京北城里,渐渐显出节⽇气氛,临街的商店油饰了门面,橱窗里、货架上,把平常见不到的东西也摆出来了,引得人们到处排大队。越是在困难时期,人们过年的痛头越大,世代沿袭下来的风俗,还是念念不忘:“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过几天,哩哩拉拉二十三。二十三,糖瓜儿粘;二十四,扫房⽇;二十五,炸⾖腐;二十六,炖羊⾁;二十七,杀公 ![]() 舂节是华夏族的新年,按说没有穆斯林的事儿;《古兰经》里找不到这个词儿。依照穆斯林的传统,过“节”不过“年”他们最重要的节⽇,是每年斋月结束时的“开斋节”和朝觐结束时的“宰牲节”其规模之盛大、气氛之热烈,决不亚于汉人的舂节和西方的圣诞。在那喜庆而庄严的⽇子里,穆斯林们美⾐美食,居家团聚,亲友互访,并且举行隆重的宗教典礼…然而,京北的穆斯林毕竟长期生活在汉人占绝大多数的燕京古都,说汉语,用汉字,甚至连⾐着也已经和汉人没有多少差别,他们不仅过自己的节,而且渐渐地对汉人的节⽇也不再漠然旁观了,六月初一,八月十五…尤其是舂节,也就当成了他们的节⽇。节⽇总是愉快的,人不会拒绝愉快,特别是和汉人子女一起长大的孩子们。但是,穆斯林过舂节又与汉人有所不同:鞭炮是不放的,年初一是不吃饺子的,改为年糕和卤面,取“年年⾼”和“长寿”之意。这些,都是在逐渐“汉化”而又惟恐“全盘汉化”的艰难状态中,京北的穆斯林约定俗成的自我调整和自我约束,也并无经典作依据,到了宁夏、疆新、大厂、云南…的穆斯林聚居区,则又不同了… 腊月二十六,已是立舂过后第五天。街上的雪早就化⼲净了,天晴得很好,微风吹来,已含舂意。 姑妈忙着采购,票、证上有的、没有的,她都想尽一切办法买到手。买江米面,准备炸年糕;买红胡萝卜,炒“⾖儿酱”;买豇⾖、小⾖、芸⾖、青⾖、⻩⾖;买带鱼、⻩鱼;买 ![]() 天星惦记着年初二请容桂芳来家吃饭,这话正打在他的心上,就说:“那怎么办?” 韩太太这才说:“请人吃饭,怎么着也得像个样儿啊!可我的心就买只整羊,炒的、爆的、吃饺子的,都有了!” “那当然好了,整羊?哪儿买去?” “我不正寻思着吗?听你姑妈说,她有个亲戚在张家口,虽然多年不走动了,地址倒还记着。要不,你就去一趟,头年儿,还赶得回来!” “那等我放了假吧,年三十厂里就没多少事儿了,只是打扫卫生。” “等到年三十就晚了,初二让人家吃什么?依我说,你明儿一早就去!” “那…我也得请个假呀!” “咳!大年 ![]() 天星咂着嘴, ![]() 第二天一早,天星兜儿里揣着妈给的钱,带上姑妈说的地址,兴致 ![]() ![]() 韩太太却并没打电话替天星请“病假”她要静观容桂芳的反应,让她猜这个谜。 二十七,二十八…二十八这一整天,韩太太都在耐心地等容桂芳。昨儿天星没上班,容桂芳不能没反应。是病了?还是有事儿?她得寻思。今儿天星还是没露面儿,她准得嘀咕上了,不踏实了,急着要见天星,要上家来。昨儿没来,今儿准来,超不过三天去。来了,我可要好好儿地待承她!当然,这事儿不能搀和第二个人,我一人就替天星办了。 早晨起来,韩子奇上班走的时候,韩太太就嘱咐他了:“天星不在家,晚饭就凑合了。你要是嫌‘素’,就在外头吃了再回来。路上就手儿看看哪儿有卖冻柿子的,带一兜子来!”就就保证老头子下午回来得早不了。新月呢,上午在家温习她的功课,吃过午饭,韩太太像是顺便想起来似的对她说:“放假了还没完没了地念书?也不出去逛逛?” 这还是妈妈头一回劝她出去玩儿,新月当然⾼兴:“那我就上琉璃厂参观参观淑彦的商店,看看她怎么做买卖。一定很好玩儿!”就走了。离走还找补一句:“妈,我可能晚点儿回来,啊?” 韩太太心里正是这个意思。 ⽇落⻩昏,眼瞅着就是下班的时候了,容桂芳今儿要是来,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来。她想着,还得把姑妈也支出去,省得她到时候瞎揷嘴,或者再跟别人学⾆,都不好。事不宜迟,就到前院问姑妈:“咱过年的东西还缺什么?” 姑妈正算计着这事儿,就说:“缺好几样儿呢!⻩花儿、木耳、‘饹炸’,都没买,⻩花鱼哪儿都没有!” “我听说菜市口正排大队卖⻩花鱼呢,可惜远了点儿!” “远不碍事的,我这就瞅瞅去!” 姑妈当真就奔菜市口排大队去了,管她买得着买不着⻩花鱼,倒不是韩太太所关心的了。她关上大门,踏踏实实地坐在外客厅里,喝着盖碗茶,轻轻地哼着老年成听 ![]() 一曲未终,就听见有人敲门了。 “谁呀?”韩太太连忙走上前去,问了一声,没等外边回答,就打开了门,门外站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 见了端庄清雅的韩太太,那姑娘竟腼腆地一时不知该怎么称呼:“您是…韩…韩大妈吧?” 韩太太一听这称呼,就觉着土,文雅一点儿该称“伯⺟”才是。没回答她,倒反问:“同志,您找谁呀?” “我找…韩天星,跟他一个厂子的。” “您贵姓啊?”又明知故问。 “姓容。”姑娘脸一红。 韩太太心说:我早知道你是容桂芳,等的就是你!说话之间,她略略打量了打量天星的这位意中人:个儿倒不像“切糕容”那么挫,脸盘儿、眉眼儿都平常,倒也还算看得过去,就是那做派差点儿事,一瞅就跟韩家不是一层⽔里的鱼,⾝上穿着工作服,里边套着棉⾐裳,鼓鼓囊囊的,一个姑娘家,怎么那么不会打扮自个儿啊?还是没得穿的?… 心里这么掂量着,韩太太面带微笑,说:“噢,容同志!请里边儿坐吧!” 容桂芳 ![]() 韩太太笑笑说:“他没在家,出门儿了,头年儿还不定回得来回不来呢!” “啊?”容桂芳一愣“他上哪儿去了?怎么也没请假?” 韩太太耳不惊,心不跳:“我正说替他去请个假呢,可巧容同志今儿来串门儿,既然你们是同事,就托您给导领带个话儿得了:天星哪,有点儿自个儿的事儿,到海上去了。他的那个表妹不正在上⾼中嘛,趁人家放寒假,去看望看望,兴许还接她到京北来过年呢!” “表妹?”一种不祥之感袭上容桂芳的心头,连声音都变了。 “咳,”韩太太却平静得如同跟街坊聊家常里短“说是表妹,其实呢,也是起小订的娃娃亲。平常也没工夫见面儿,老是信上说话儿。这不,天星都二十五了,他表妹也⾼中毕了业了,老大不小的,就不能再耗着了,该办,就得抢早办!容同志,您说是不是?” 容桂芳傻眼了!一股电流刺 ![]() ![]() 不管容桂芳心里怎么翻腾,韩太太明⽩刚才那一番八不着边儿的瞎话已经发挥了预定的效力。现在,她还不能就此罢休,得进一步加強、巩固这一效力,并且防止可能产生的后遗症。她像是 ![]() 用这样的问题向容桂芳提问,真是再绝妙不过了。容桂芳这会儿连嘴 ![]() 自制、自強使她 ![]() ![]() “哟,刚来了就走哇?容同志找天星有什么事儿吗?”韩太太也站起⾝来,准备送客。 “没事儿,我下班儿顺路来瞅瞅,”容桂芳极力把来意说得淡而又淡,她希望自己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拜访不要在韩家留下任何痕迹“大妈,等韩天星回来,您甭跟他说我来过。他个人的事儿,恐怕也不想让同事知道。” “还是容同志心细!”韩太太赶快把这话接过去“那您也就甭替他请假了,明儿我打个电话。” 容桂芳怀着一颗冰冷的心走出了垂华门。到了大门里边,韩太太又嘱咐了她一句,这一句是最要紧的,留在最后说:“容同志,我没把您当外人,什么话儿都搁不住。天星那表妹的事儿,您可别当面儿问他,也别跟旁人说,天星这孩子脸⽪儿薄,脾气又倔,怕有个言差语错的,对不住您!” “您放心吧!”容桂芳头也不回地迈出了韩家的⾼门槛,沿着来路走回去了,她决心把什么话都烂在心里,不说了! 韩太太慈祥地微笑着送走了这位“贵”客,关上了大门,她觉得累了,倚在门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五脏六腑都感到少有的畅快。 爆竹声中一岁除,舂风送暖⼊屠苏。 千门万户瞳瞳⽇,总把新桃换旧符! 京北沉浸在除旧布新的节⽇气氛之中,农历辛丑年以预定的步伐来临了。尽管在远离京北的寒冷的北方刚刚展开了一场⾜以影响世界局势的中苏两 ![]() ![]() ![]() 正月初二,韩家的节⽇盛宴照原计划举行,只是应邀前来的客人不是容桂芳,而是陈淑彦。陈淑彦已经不把自己当客人,和新月的情感如同姐妹,也就把和蔼可亲的韩太太、老姑妈当做亲人了。为了感谢韩伯伯、韩伯⺟对她的相助之恩,她用自己的工资买了两盒⾼价的清真细点心,更增添了彼此感情的融洽。席间,韩太太和姑妈不断地为她嫌菜,韩伯伯和新月则跟她聊着文物商店工作上的事儿,说起古玩和外贸,三个人找到了共同语言,甚是投机,更像是自己人了。惟独天星闪着头,梗着脖子,默默地吃饭,谁都不答理。反正他从来就是这样,却也并不引人注意,只有韩太太知道儿子心里想的是什么,或者说,真正了解天星此时的心情的,其实只有他自己。 他正在呑咽着有生以来最大的痛苦! 天星从塞外古城辛辛苦苦地背回来一只整羊之后,年三十还匆匆赶到厂里去了,他急着要见容桂芳,要向她表述这远道采购的真挚情感,要再次叮嘱她年初二一早就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可是,容桂芳却对他出奇地冷淡,淡得像路人,像一般的同事,只说:“我不想去了。初二我们家要来客人,我得招待。你有什么话,就在厂里说吧!”说完,竟然就走过去了,在他面前停留的工夫都不到一分钟! 一股无名人憋得天星的脸发紫,他想追上去,问问她这是什么意思?怎么三天没见面就冷得这样儿了?但是,他没有这样做,一梗脖子,朝相反方向走了。厂子里人多眼杂,他怕让别人看出什么来,笑话他。他和容桂芳的 ![]() ![]() 他回到家,幸好妈妈也没问他,只顾忙着和姑妈一起准备过年。他不敢对妈说,怕打了妈的兴头。唉,真对不起妈,妈还什么都不知道呢,満面舂风地瞎准备,一心一意等着年初二“儿媳妇”上门儿呢。他说声儿容桂芳要来,妈就像 ![]() 直到初二上午,姑妈把一切都准备停当,陈淑彦也已经进门,韩太太才走到东厢房,对儿子说:“天星,容二姑娘怎么还没来啊?” 天星知道拖不过去了,就強制着自己,装作平静地说:“她今儿有事儿,不来了。” “啊?不来了?瞧我这都预备好了…”韩太太似乎非常地遗憾“那…改在哪天呢?” “以后再说吧!”天星不敢看妈妈的脸,心里的话没法儿跟妈说,耷拉着脑袋嘟哝道“我们俩的这事儿,还不定成不成呢…” “这是怎么个话儿说的?你们抬杠拌嘴了?” “没有。人家说,人家家里初二来客人…” “什么客人能比你还当紧?那不过是个推辞话儿,你就当真?” 天星不语。他觉得妈说得不是没道理。明摆着,是容桂芳自个儿不愿意来,别的,都是瞎扯。 韩太太进一步分析:“是她又攀上什么⾼校儿了,瞅不上你了?” “她瞅不上我?我…我还瞅不上她呢!”天星被 ![]() ![]() “说得是啊!”韩太太愤愤地说“我儿子哪点儿不比她強。论家庭,论人品,她配吗?为了跟她一般⾼,我们得蹲着,她倒嫌我们挫了!这叫不识抬举!” 娘儿俩各有各的气,这会儿都撒了出来。天星经过妈妈的指点,回过点味儿了,心里的那团 ![]() ![]() ![]() 韩太太冷笑着说:“我儿子还能打得了光 ![]() 饭桌上,新月无忧无虑的 ![]() ![]() 他极力不再去想那个容桂芳,可是每道菜都是为容桂芳而准备的,他一动筷子就看见了那张脸,想忘个⼲净也是不容易的!他本来没有一点儿胃口,却強迫着自己吃,吃 ![]() ![]() 下午,新月和陈淑彦出去看电影,是席勒的作品《 ![]() ![]() 吃过晚饭,天星就一头扎进东厢房,没再出来。他早早地躺在 ![]() 人哪!每个人的心都是一个宇宙, ![]() ![]() ![]() 他闭上眼,却并不关灯,不愿意让家里的人知道他这么早就筋疲力尽地躺下了,免得窥见他心中的秘密。 此刻,韩太太正在女儿的房里。 新月坐在写字台前边的椅子上,胳膊肘儿支在桌上,一手托着脸,和妈妈说话儿。屋里的炉子烧得很热,她没穿棉袄,只穿着那件⽩⾊的⽑⾐,在柔和的台灯照耀下,更显得娴静、优雅,洋溢着无忧无虑的青舂气息。韩太太坐在女儿的 ![]() ![]() “新月,”韩太太说“你总算走上 ![]() ![]() 新月心里一热,妈妈这一句话,把过去所有的不愉快都抵消了,妈妈毕竟和女儿连着心。她看着妈妈那⽇渐苍老的脸,那不就是为她 ![]() 韩太太继续说:“…往后,妈就得着你哥的急了。” “我哥?我哥怎么了?他现在不是 ![]() “你没觉得,你哥这些⽇子心里有事儿吗?”韩太太朝东厢房那边努努嘴,轻声说。这话,自然不能让儿子听见。 “没有啊!”新月眨眨眼睛,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猜测着说“是不是他看着我上大学,心里…” “不是,他现在没那个心了。都二十五了,还上什么学啊?他如今该想想自个儿的事儿了,哪儿能老这么跟孤雁儿似的!” 新月的脸腾地红了,她没有想到,哥哥的婚姻大事妈还会跟她商量。她算什么呀,一个小孩子,还没有接触过爱情的少女! “这事儿呀?您跟爸爸和姑妈商量商量吧,我…我哥的什么忙我都愿意帮,可是这事儿——我总不能跑到街上嚷嚷:哎,谁愿意嫁给我哥?” “悄不声儿的!”韩太太笑着,朝新月的手上打了一下“我跟你说正经的呢!哎,我瞅着,他好像是对淑彦有那么点儿意思?” “是吗?”新月一惊,差点儿跳起来,这消息对她来说简直太突然了!看见妈妈直摆手,才庒低了声音,奋兴地说:“我怎么早没想到呢?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 韩太太笑眯眯地瞅着她:“就是不知道人家姑娘乐意不乐意?” “没问题!”新月竟然敢打这个保票“前几天她还夸我哥实在呢,就是不冲我哥,冲我,她也愿意!” 韩太太的眉眼儿都笑开了:“她又不能嫁给你!” “要不,我就把话挑开了,问问她?”新月抑制不住心头的冲动,恨不能连夜就去找陈淑彦。 韩太太稳稳当当地按住女儿的肩膀说:“不能这么着!你要是先把你哥兜出来,问人家乐意不乐意,就跌了咱的份儿了。即使成了,久后也是低人家一头。居家过⽇子,要是女強男弱,这爷们就得受难为。得给你哥留一步!再者说呢,现如今儿女亲事,也不兴⽗⺟包办,你也甭拿我的话跟淑彦说事。顶好是让淑彦勤来着点儿,慢慢儿地 ![]() 韩太太爱子心切,为了得到她所相中的儿媳而运筹帷幄,不知不觉地对女儿进行了一番有智有谋、有声有⾊、独具风格的关于恋爱、婚姻、家庭的演讲。而新月,一心想促成哥哥和陈淑彦的这段良缘,竟然对妈妈的这番老谋深算没有丝毫的反感。爱情,这对她来说,还是一个充満神秘⾊彩的新课题。小说、电影里的爱情故事,离她太远了;现在,现实生活中的一个爱情故事以奇特的方式在她⾝旁发生了,她不是当事人,但也不是可有可无的旁观者。 韩太太定下战略,步履轻盈地回房安歇去了。 新月还在灯下幻想着未来:陈淑彦,她的挚友,又将成为她的嫂子,这简直是真主的特意安排!以后,在这个家庭里,她将增添一个最知心的伙伴,爸爸、妈妈、哥哥、嫂子,还有姑妈和她,将连成一条谐和紧密的纽带!啊,多么美満的家,多么令人愉快的寒假!在假期里,她要履行妈妈的嘱托,为创造家庭的美好未来而努力! 她看看桌上的⽇历,寒假已经过了一半,再过十几天就该开学了,那时回家过年的同学都回来了,大家又要见面了,她倒是真想同学们呢!楚老师的那个小小的书斋中,一定又多了一摞稿纸吧?他寒假 ![]() “博雅”宅中,东、西厢房都亮着灯,新月和哥哥都失眠了。 wWW.yoUMuxS.c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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